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少年小脸煞白,浑身剧烈发抖,弓起背,平日里漂亮的蝴蝶骨,也弯成扭曲的弧度。
纤弱又不堪摧折。
若是换作以前,希维利安只会冷冷扔下一句“咎由自取”。
但。
掌心里的小光团还散发出星星点点的余热。
一时思绪难言。
希维利安将他轻放在床上,对方双手自然垂落,浓郁的铁锈味传来。
男人眉心微跳,立即去寻少年的手腕。
一眼扫过去,他呼吸微滞。
手背上竟被抓挠出道道深可见血的痕迹。
血珠子断了线似的,沿葱白指尖缓缓滴落,触目惊心。
禁药发作时间短则半小时,长则两小时有余。
仅仅数分钟,少年就已无法承受。
再放任下去——
他会死的。
许清眠咬着唇,任由男人的动作。
他隐隐约约地体会到,西泽尔说的光明力会游走是什么意思了。
禁药发作就像钝刀子割肉,一刀刀缓慢、又强势地捥走光明力。可光明力也会逃,二者玩起你追我赶的游戏。
每到一处,便弥漫开钻心的疼痛。
“伊米尔。”
许清眠听见男人在沉沉唤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想应,张嘴,却变成了一声痛呼。
“喝了它”,希维利安拨开软木塞,对准少年翕动的唇。
瓷白药瓶顷刻散发出幽幽香气。
许清眠几乎本能地凑上去嗅闻。
里面的液体腥甜、馥郁,混合着奇异的芳香。
他咬住瓶口,探出一点殷红舌尖。
希维利安垂眸,见状微微倾斜瓶口。
少年在碰到液体的那一瞬,猛然止住动作。
许清眠挣扎着,偏过头去,不住地喘息,声音微不可闻:“这是禁药吗?”
希维利安:“……是。”
他躺回床上,双手抱紧膝盖,蜷成小小一团。
昨天明明说过呀,自己以后不会再碰禁药了。怎么希维利安又往他嘴里喂。
还好他及时打住。
“我……”小腹传来钻心的痛,许清眠咬紧枕头一角,呜咽道,“不喝。”
骑士英俊的脸上浮现一丝错愕。
不喝?
开什么玩笑。
就凭少年那副弱不禁风的身板,怎么捱得过去。
全然忘记往常对少年一味乞求禁药的厌恶。
“小信徒。”
声音好熟悉。
许清眠一阵恍惚,是……父神。
可他怎么会听到父神的声音呢。
黑雾顺衣角蔓延,骤然膨胀、翻腾,变得越发浓郁,缓缓凝成一具高大的人形。
他抱小孩似的,托起许清眠,环过腰,拢得很稳。
又像一位温柔的年长者,哄着哭闹不止的婴孩,“噢噢”地拍打少年的背脊。
“半天不见,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全身湿漉漉,像落了水。黑发汗津津的,细软地贴在额上,鸦睫聚成润润的一小簇,连瞳孔都漾出几分水光。
嘴唇和脸颊都好苍白,昨日的红润荡然无存。
在外生活的小流浪猫,淋了雨,要是没有屋檐的庇护,是很可怜,也很脆弱的。
厄瑞波斯伸出由黑雾凝成的手,轻柔地点了点少年的小腹。
清清凉凉,中和了烧灼般的疼痛。许清眠顿时感觉自己好了许多。
症状缓解,不知是不是今早梦的缘故,胸口更加酸涨,他连忙回抱住那团黑雾,依恋地蹭了蹭对方胸膛。
柔韧的双腿紧紧夹住男人的腰。
期期艾艾道:“你怎么才来呀。”
连“您”也不叫了。
语调上扬,藏不住的甜。
“好想你呀。”
“父神。”
说着说着,眼角滚出大颗滚烫的泪。
厄瑞波将泪珠一一拂去。
小信徒什么都好,就是太乖了。忍痛能力又很强,受了委屈也不说,只把枕角咬得皱皱巴巴。
如果不是昨日随手塞了团黑雾,今天又顺手划出水镜,正巧窥见这一幕,他甚至不知道小信徒正在经受这些不必要的折磨。
光明力……不过尔尔。
厄瑞波斯捏住少年的下颌,带着些不由分说的意味:“伊米尔。”
好软。如预想之中那么软。
阴冷湿润的气息打在许清眠的脖颈上,不难受,反倒抚平了身上的燥热。
他轻轻“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