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石头和石绍山去二道湾叫上石头出了村,楚枫则匆匆赶往四道湾的周家。
夜色中,石头三人举着火把往村外走。石头向石绍山打听白天的事,石绍山便将白日里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说了,火把的光在石头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少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咔嚓"一声,插火把的竹筒竟被他生生捏碎。石绍山这才惊觉失言,正要开口劝慰,却见石头猛地转向十九:"十九,你带我三叔去找老五。我去趟石家村。"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岔路。
石绍山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这张破嘴!确实没把门的!"转头对十九拱手道,"小兄弟,劳烦你独自去接老五。石头那虎劲儿上来怕要出事,我得跟去看看。"说罢也急匆匆追了上去。
十九站在原地,火光映照着他无奈的脸。若不是楚枫让他去接老五,他也该跟去看着石头的,老五迷路是常事,顶多是自己吃些苦头,可石头这暴脾气,闹起来怕是要出人命。
石家村此时尚未沉寂。村民们三三两两聚在院门口,议论着石千山与二房断亲的闲话。有人说石老头狠心,有人说石绍阳不孝,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石头阴沉着脸闯进村子,对旁人的招呼充耳不闻。起初众人以为他要找二房算账,纷纷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戏。谁知少年径直冲进自家老宅,"砰"地摔上院门,再不见动静。
就在看客们意兴阑珊准备散去时,石家大房屋顶突然窜起滚滚浓烟。转眼间,熊熊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拎桶的拎桶,端盆的端盆,乱哄哄地往火场赶去。
而此时二房屋内,沈三巧正带着丈夫儿子数着银钱,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石老头和春燕。
"娘,你烘笼里的火是不是燎着衣裳了?"石亭建突然抽了抽鼻子。
沈三巧提起脚边的烘笼,翻看自己的裤脚:"没有啊......"她也嗅了嗅,"怪了,还真有股烟味。该不会是你爹没熄灶火,引着柴禾了吧?"
石绍阳头也不抬地数着铜板:"胡扯,灶膛里的炭都给你装烘笼了,连个火星子都不剩。"
屋内几人正疑惑烟味从何而来,忽闻院外喧哗声四起,夹杂着柴火燃烧的噼啪脆响。三人匆忙起身奔至院中,只见隔壁烈焰滔天,火舌借着风势直逼自家屋檐。
沈三巧猛地一拍大腿,惊呼道:"哎哟我的老天爷,怎的烧起来了!"她急声催促丈夫和儿子打水救火,自己却踌躇不定——既要进屋收拾细软,又惦记隔壁圈养的猪鸡。在院里转了几圈,终是咬牙先奔向了藏银钱处。
此时隔壁院门前,石头高举火把拦住赶来救火的众人。石村长怒喝道:"混账东西!纵火烧屋可是大罪,还不快让开!"
石头满不在乎:"这宅子是我的,我烧自己的房子,看谁敢治罪!"
石绍一上前劝道:"石头,你爷爷尚在,这般胡闹如何交代?"
王红花也帮腔:"十几岁的人了还这般不懂事!小时候玩火,大了烧房,可真是出息了!"她原打算将胖丫许给石亭建,就是看中他家这三间好房子。如今眼见心血化为灰烬,心疼得直跺脚。
众人七嘴八舌指责起来。有骂"败家子"的,有嚷着要拉他去祠堂受罚的,更有感叹这房子是村里人一辈子都建不起的。
石头懒得争辩,冷笑道:"烧干净了才省得有人惦记。明日我还要用大锤把剩下的石柱瓦片统统砸碎!"
这番话更激起众怒,谴责声浪愈发高涨。
石绍山匆匆赶来,抬脚在石头腿弯处轻踢了一下,低声喝道:“你这混小子胡说什么?砸了做什么?就算你自己不要,送给村里翻修祠堂也是功德一件!”
他远远望见火光时,还以为是石头烧了石绍阳的房子,吓得腿都软了。待走近一看,发现烧的是他二叔的宅子,虽心疼,却也暗自庆幸。见村里人对石头的做法颇有微词,便赶紧出面打圆场。
石头回头望去,见火势已窜上屋顶,知道救不回来了,便顺势道:“村长叔,那石板石柱我就不砸了,就按我三叔说的,送给村里修祠堂吧。”
村长沉着脸,重重叹了口气:“罢了,这火也救不下来了,随它烧吧。” 转头对救火的村民挥了挥手,“你们去石绍阳家那边盯着,别让火星子飘过去,把他家也点着了。”
众人无奈,只得往石绍阳家的院子走去。
石头见事情已了,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一事,回头补充道:“对了,跟二房中间那道围墙也是我的,村长叔别忘了让人把石板撬走,不然我还得回来砸,怪麻烦。”
村长瞪着他,一脸疲惫地摆手:“赶紧走吧,待会儿你二叔他们出来,又得闹腾。” 这一天天的,真是没个消停。
就这样,石头和石绍山一同离开了石家村。路上,石绍山忍不住问:“你怎么烧得这么快?我紧赶慢赶,一进村就见每间屋子都烧透了。”
石头冷哼一声:“这得‘感谢’石绍阳,他们为了占房子,在柴房里堆满了干柴。我不过每间屋里放了两捆,一把火点了,连片瓦都不给他们留!”
石绍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一笑:“你小子是个干大事的,够狠!”
石头离开后,沈三巧一家如何哭天抢地暂且不提。十九这边刚出村不久,便迎上了老五的驴车。
老五一见举着火把的十九,连忙勒停驴车,跳下来就给了他一个熊抱,声音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十九啊!哥今天差点就交代在外头了,呜呜……”
十九挑眉:“不就是迷个路?至于这么夸张?”
老五抓着他的肩膀猛摇,火把的光在他脸上晃出惊魂未定的阴影:“迷路?!一群带刀的把我团团围住!刀尖都抵到我脖子上了!”他扯开衣领,露出那道浅浅的红痕,“看见没?再深半分我就得见阎王!那刀——明晃晃开了刃的!冒着寒气!带着杀气!以后打死我也不一个人出门了!”
火把被他晃得火星四溅,十九连忙稳住手:“行了行了,枫哥让我来接你,有话回去再说。”
回程时,十九斜靠在装过鸭子的背篓上。夜风掠过耳畔,却隐约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声。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浓稠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