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糊住了左眼。
艾弗尔踉跄着扣动扳机击倒一个试图逃跑的流寇,子弹出膛的震动原本不会让强壮的军雌感到疼痛,但是他感觉自己的体力在莫明地快速流失。
运输舱的警报声尖锐得像哭嚎,幼崽们的信息素混着荧蓝色的诱导药剂在舱内弥漫——甜得发腻,甜得让人作呕。
“A1队后撤!封闭舱门!不许进入!”
他突然高声下命令。
不对劲,那些由诱剂挥发出来的荧蓝雾气渗入呼吸道的瞬间,他骨头里传来万蚁啃噬的痛苦,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流寇还是他自己的血液?
他分不清。
他只看到有粘稠的血液溅在观察窗上,
因为害怕而蜷缩起来的虫崽们正用指甲抓挠玻璃。
艾弗尔的心脏猛地抽痛。
最后一枚子弹打空时,艾弗尔的翅骨已经断了三根。
他死死抵住运输舱门。
不能放流寇离开,也不能让他的部下进来。
流寇的刀捅进侧腹的瞬间,他顺势直接劈晕了对方。
在生命逐渐流失的时候,意识恍惚,他眼前闪过最多的的居然是那个陪伴了他不到一年的人类。
“江烬……”
意识模糊前,他摸索着自己右手无名指的金属圈,那是江博士亲手为他戴上的。
他告诉他,这在人类社会里代表“热恋中”,等一切尘埃落地,就给他在左手换个更精致的。
到时候那将代表……他们互为所有。
血浸透军装时,
他想起冰箱没吃完的蛋糕,人类喜欢甜点,但是偏偏要给他留一块;
想起总被伴侣假模假样地抱怨“军雌的翅膀太占地方”,偏偏在某些情况下恶劣的叫他展开翅翼然后从根部开始抚摸;
想起今早分别前江烬睡乱的银发,偏偏显得他就是幸福的代表……
“博士……”他放任自己坠入黑暗。
月光在这一刻被乌云吞没。
*
剧痛。
艾弗尔在医疗舱的液体中浮沉,耳边是江烬失控的声音:“怎么会这样!!!”
有冰凉的手指抚过残缺的肩胛骨,翅翼在昏迷后一直展开,熟悉的消毒水味混着他自己的龙舌兰信息素包裹上来。
艾弗尔挣扎着睁开眼,看见他伴侣的白色研究服上面有大片干涸的血渍
艾弗尔想问问他是受伤了吗。
然后突然意思到——都是他的血。
那还好。
“别动。”江烬的镜片蒙着水雾,操作机器的手却在发抖,
“蚀阴那帮子虫屎的诱导药剂居然会对雌虫造成精神和身体上的伤害……”
艾弗尔想安慰一下博士,可惜涌出的血沫却呛住了喉咙。
艾弗尔还想帮他擦一下眼镜上的水雾,然后发现好像不是眼镜上的水雾……而是江烬的眼泪。
他还听到了熟悉的语气,江博士惯常用这种冰冷的愤怒掩盖恐慌。
监测仪突然尖啸,荧幕上代表精神力的线条开始坍缩。
冷冻剂注入血管的寒意让艾弗尔想起表白那夜——他从暴雪走来然后被拥入江烬的温暖的怀抱。
他现在也很想要一个来自他爱人的拥抱……
“听着,我会把你的意识暂时封存。”江烬的语气终于开始慌张,“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救下你,就像你救我一样。”
*
黑暗持续了七小时四十二分钟。
当艾弗尔在神经接驳舱苏醒时,首先恢复的是嗅觉:
来自他首领哥哥留下的浓烈的蝴蝶兰香传递出暴怒的意味。
香味在变淡,闻起来赫洛已经离开了。
其次,就是触觉……
江烬的手很冷,可惜他的手现在也很冷,没办法帮他捂暖。
但是他也不想放开,于是两只手就这么像两块冰一样交叠在一起。
月光漏进舱室时,像是给伏在操作台上沉睡的江烬披上了一层毯子。
他眼下浮着青黑,唇间还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右手死死攥着副官的手。
艾弗尔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江烬,仿佛可以用来缓解身上的伤口的疼痛。
但是似乎的确有用。
*
赫洛急匆匆地和陆溯影分开时,东侧港口的战报正在传来数据。
“幼崽救援失败率87%”……
A1大队全体雌虫出现精神力溃散的问题……
和副官艾弗尔的医疗档案同时在他的光脑上闪烁。
——脏器破裂、多处粉碎性骨折,最刺眼的是精神力图谱上那片漆黑的空洞,像被什么生生分解。
……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