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两个人站在屋檐底下说话,那边顾潭渊吓完狗,往这边看了好几眼,倒也没催,就是摘几朵花,扯几片菜叶子,还有抛石子儿。
有的人就是无聊的时候,也能看出来他没个正形的模样。
那复杂难言的目光收回来,小老头拢着衣服直想叹气:“这年头,是不是越有权势的,就越是神经。”
那言外之意实在不用过多揣摩,恨铁不成钢都摆在明面上,宋月朗没有回头,微微疑惑:“杜伯父?”
杜管事沧桑的看着天,更惆怅了。
前几天宋月朗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杜管事着急,一天要去看个一两次。有一次,院里雪没扫,没有一个人伺候着,想来是被那个城里来的脾气坏的公子给赶走了,杜管事脚步声陷在雪里,没有声响的走到门口。
还未走进,就感到了一股暖流,那门开了半扇,杜管事手抬了一半,瞥见屋里坐在床边的顾潭渊喝了口药将宋月朗捞在怀里,俯下身去。
屋里没点蜡烛,但一个低着头,一个被抓着下巴半仰着,帷帐深深,雪色中衣和深色外袍交叠在一处。
大雪天打了个霹雳,老管事被骇得后退几步,在雪堆里打了个滚,好在雪后,他摔得不疼,也没声响。没惊动屋里的人,杜管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的跑走了,好像做贼心虚的人是他。
活到他这个年纪,半只脚踏进黄土什么没见过,断袖,男风,分桃,但那都是听着别人当个乐子来讲的,宋月朗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生下来的孩子,和其他人不一样。
杜管事回家去愁了两天,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可后头看顾潭渊尽心尽力的照顾,得了瘟疫谁都不想照顾,只有顾潭渊天天抱着搂着不撒手,半夜喂药擦洗从不假手于人。宋月朗后面几天一直醒不过来,顾潭渊那架势,好像要给人陪葬一样。
那架势吓人,真心倒是不搀假,杜管事看着两个孩子,又想着难得遇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女其实差别也不大,反正过日子的是自己,舒心就好。
这个年头了,晚辈平安喜乐才是福。本来杜管事都快要把自己给说服了,但看见顾潭渊那不着四六的德行,那压下去的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
杜管事满腹愁肠的苦着脸,身后小道上的小奶狗记吃不记打,尾巴一甩一甩的追半空中的小飞虫,顾潭渊准备故技重施,脚都伸出去一半了,宋月朗似有所感的回过头。
顾潭渊:“……”
世子爷长身玉立,站在树下,冲宋月朗笑了笑。
现在又人模狗样的了,杜管事从顾潭渊抬脚到收手扔掉菜叶子一直看着,现在只觉得牙有点疼。
但宋月朗也跟着笑,不是平常那种客套礼貌的笑,是那种忍不住微笑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柔和不少。
杜管事瞧了,又是一口气,算了算了,孩子自己满意就好,他没本事,也没那个资格说三道四。
宋月朗尊敬他,但也都是看着过往情面上,杜管事并不觉得自己真成了别人长辈了。
“回去吧,以后要是得闲有空了,就把那位公子一起带着,再来庄子里玩几天,”老管事说:“等夏天,地里有西瓜,都是脆瓤的,又红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