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珏深吸一口气,想起当年最后那通电话,想起他质问他们关系时江川的缄默。
所以,果真是苦恼于他的纠缠才拉秦朗当挡箭牌吗?就像今天故意带秦朗在他面前晃悠一圈一样?
这一刻,方清珏遍体生寒,恨意更加汹涌,刚吐过的胃又泛起了恶心。
“给。”江川气喘吁吁地从街道另一端跑回来,停在面前,递过来一盒胃药。
这条街没有药店,药店在后街,离得不算近。而且,他鼻尖坠着细汗,还喘成这样,明显跑得非常急。
方清珏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冰冷的眸光直直刺在他脸上,像是想把他看透。
大抵是见他没接,江川低头拆开药盒,扣出几粒药想强塞过来。方清珏手臂向后躲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
这一下动作很快,像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江川的手登时顿在了空中,身形有点僵硬。
方清珏懒得再和他拉扯下去,转身正准备走,就听一直蹲在地上的糙汉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他去不去?”
江川声音低沉,显得有点冷,“他一向不喜欢那种地方,嫌吵。”
方清珏立刻明白他们要去什么地方了。他确实不喜欢那里,也确实不喜欢吵闹的环境,但这并不是他不去的真正原因。
前任嘛,意外碰到一桌吃个饭没什么,结伴同行去酒吧就不可能了。但他想,江川没直说,或许是不想这个人和秦朗知道他们的关系。
那股恨意裹挟着无名火嗖地一下窜了上来,方清珏啧了一声,故意对着干似的反问一句:“你很了解我?”
江川:“应该比别人多了解一些。”
方清珏觑他一眼,冷嘲道:“分手五年了,太平洋的海水都干了一层,你怎么还是这么盲目自信。”
这句话太过刻薄,江川听罢什么都没说,只回了个体面的笑。
夜幕一点点笼罩而来,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殆尽,昏黄的街灯将黑夜晕染成模糊的黛青色,也模糊了江川的轮廓,令他看起来比朦胧的月色还要温柔。
方清珏也不知是置气还是其他什么,突然很想冲过去打碎这个人虚假的外壳。
“你们怎么还没走?”老伍回来了。
江川:“等你呢。”
“真的?”他有点受宠若惊,几步跑到方清珏面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那衣服可是新买的,刚穿就被你喷了一身,今晚你请客啊我跟你说,甭想逃单。”
“算了吧。”江川拦了一下:“他胃不舒服。”
“那咋了,聚聚而已又不让他喝酒,咱都多少年没见了。”老伍说着把胳膊肘搭在了方清珏肩膀上,朝他眨了眨眼,“行吗方仔,我给你煮养胃茶。”
方清珏本想拒绝的,但他看见江川向下压了下唇角,一副很不想他去的样子,便生硬地点了个头。
“那妥。”老伍笑着说。
秦朗掏出车钥匙,按响了路边的卡宴。老伍率先钻进副驾驶,朝江川使了个眼色,“川哥开我车过去吧,我这辈子还没坐过保时捷呢!”
江川攥着那盒没送出去的胃药,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秦朗和糙汉子都陆续上了车,几个人默契地将他扔给江川和那辆旧SUV,走了。
月影婆娑,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好长,方清珏走到路边,正准备招手拦辆出租车,就听身后传来了凉嗖嗖的声音。
“怎么,连和我一车都不敢了?”
方清珏回眸斜过去一眼,见江川微微眯着眼,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其他人都走了,长街空旷的只剩他们两个人,这个人就不装了,露出了怨偶应有的模样。
方清珏也迷缝起双眼,不动声色地和他对视了半晌。
晚风卷着花香迎面拂过,味道和针锋相对的气氛一样复杂,方清珏有点后悔,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老伍,直接转账不就好了吗?
如今箭在弦上,谁退谁丢人,他几步走到那辆旧SUV旁,打开了后车座的门。
“你这是拿我当司机呢?”江川低柔的嗓音随着夜风一起划过耳畔,“小刺猬。”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特别用力,一如当年在床上一次次低唤时那样。方清珏心口倏地一跳,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昵称砸懵了。
江川的唇角好似翘了一瞬。他走过来关上后车门,将方清珏拽到副驾驶门口,不由分说地塞了进去。
SUV疾驰在夜色中,方清珏双手握着一杯刚喝过几口的热饮,是刚刚被逼着吃药时喝剩的。
他望着前方的街道出神,一旁的江川则单手握着方向盘,左手手肘很随意地搭着车窗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方清珏解开安全带,状似随意地问:“你那个男朋友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川:“?”
“把你丢下,还让你开车载你前男友。”方清珏盯着他,目光很认真,像是想通过他的表情辨认出什么,“就不怕我路上和你同归于尽?”
“殉情么?”
江川很淡地扬起唇角。
“殉个——”
“听起来还不错。”
江川偏头看过来,目光对上的那一秒,方清珏微微怔了怔。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对视了,但这一次,和以往哪次都不同。
江川的瞳色很浅,眼神却很深,看起来黢黑黢黑的,像车窗外浓郁无垠的夜。
“那你要和我死在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