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后，十七走出洞穴，几乎第一眼看见了自己堆的那个小坟包。

真善良。他想，自己居然还给这死狐狸找了个家，简直是功德一件。

一辈子待在这里罢。

昨日狐狸为他捡回来许多野果，味道都很不错，十七漫不经心将果子装在怀里，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根据这个大概判断出方位，朝着东边而去。

铜花道的位置大概就在这个方位，铜花台更是在铜花道东部，这样走下去，应该能找到个差不多的方向。

从昨天开始他就找不到自己的鞋了，此刻只能光着脚踩在林间落叶之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他轻轻哼着歌，发尾晃荡着，一边啃着野果一边走路，午时来到水边，褰裳涉水，继续朝前走。

虽然脖子上还带着个碍事的东西，但脚步已经轻快许多。

不过林子却毫无尽头。

到了傍晚，他有些走累了，决定找个地方休息。

黄昏的光穿过树林的间隙，斑驳地在地上燃烧，十七再没找到如之前洞穴那样合适的庇护所，只能四处看看，勉强寻了个大致避风的地方待着。

凉风拂过面前，他打了个喷嚏，在心里想着早知道把狐狸皮剥了，晚上睡觉还能垫垫。

没有糕点，没有甜水，没有舒适宽敞的房间与伺-候他的人，甚至都没有猫，也没有在王都躲藏时、虽然简陋发霉但仍然可以遮风避雨的屋子。

从傍晚到明天早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十七只能一个人待着，将长发塞到腹前，无趣地拨弄着地上的树叶。

不知为何这边的妖兽一到晚上就开始叫唤，声音之大如密集的虫鸣，各式各样的都有……今日的月亮又要比昨日更圆，妖兽们蠢蠢欲动。

十七想，自己可能是走到被狐狸排挤的妖兽待着的区域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只希望那些东西不要找他的麻烦。

蠢狐狸死了还不安生。

一旦入夜，山间的温度降得很快，十七好几次差点睡着又被妖兽的声音吵醒，他烦躁地捂住耳朵，搞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好叫的，几乎想冲出去把他们都掐死。

一条蛇在这个时候从树上吊下来，发出嘶嘶的声音，刚好触了霉头，被他拿来甩晕后绑在一边的树干之上出气，身躯随着风飘荡着。

睡也睡不着，干坐着也不是办法，恰巧这时候周围有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十七扶着树干朝着声音的来源方向走去，在黑暗中，他的眼睛发着莹莹的绿光，像鬼火飘荡。

妖兽小声叫唤着，哀哀凄凄，十七以为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在捕猎，走到还剩下几步时停住，从脚边捡了根枯树枝，朝着灌木丛扔去。

“啪嗒”一声，妖兽被惊，双双从灌木丛中跑出，有一股奇怪的膻腥味也在此刻传来，他的眉头拧成一团，觉得有些怪怪的。

……好像也不是完全的捕猎啊，都没血腥味。

不打算多想，他转身回去，却又神奇的在路上再次撞到了那两只妖兽。

还是以奇怪的姿势。

……不对。

十七眼皮子跳了跳，好像明白点什么。

他脸色一黑连忙绕开这两只妖兽，心中觉得离谱——这哪里是捕猎啊，这分明就是野-合！！

简直多余特意丢东西把他们打开！！！！

环境昏暗，脑子一乱人就开始找不着路，十七胡乱的在林子里晃悠，妖兽的叫唤多得近在咫尺，他打算等那两只办完事再回去，便又换了个方向晃悠……谁知这又让他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

河边、悬崖边、草丛里、树上……

——这里！到处都是！野-合的妖兽！！

原来那些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叫唤，而是妖兽在交-尾时发出的声音！

十七捂着耳朵从旁边跑开，虽然他觉得这种事情很正常，但数量这么多实在是让人看了伤眼睛，而且现在难道不是早就过了春天么？怎么妖域的妖怪发-情这么晚，还这么集体？！

一圈转下来，十七觉得今晚已经把这一辈子能看见的妖兽都看完了。

“嗷嗷！”

“嘤嘤嘤……”

“嘎嘎嘎！”

他面无表情再次绕开几对妖兽，坏消息是今晚大概是休息不了了，好消息是他们都忙着做这档子事大概也是袭击不了自己的……啊，那现在又该干什么呢？

乌云遮了月，几经波折之后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地方，靠在石头上撑着脑袋休息。

头疼。

十七开始想念起在洞穴中休息的那几夜，虽然有一只死狐狸，但好歹是安安静静的，死狐狸也不会整宿整宿的扰民，像这样叫的人心烦意乱。

夜色渐浓，稍微安静下来之后又开始犯困了，眼皮如灌了铅似的往下掉，十七抱着膝盖打算在这先睡会儿。

风轻轻吹着发与衣裳，如无形的手抚摸着后背，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脖子上东西的存在，均匀的呼吸声融入风中，那些纷杂的动静好像都在逐渐远去，天地寂静。

河边升起白雾，妖气蔓延于林泽之中，如鱼如水，很快就游荡到了十七待着的地方。

奴隶……

奴隶在这里。

睡着了。

妖气先行一步靠近熟睡的美人，爬进他的鼻腔，紧接着一个浑身裹挟着妖气的东西静悄悄的靠近他，步履情怯，走几步停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