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激反应中的逃离本能……”他喃喃重复着论文标题,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键盘突然发出清脆的敲击声,等他反应过来时,文档里已经多出一行脱离大纲的文字:“当庇护者成为压力源,依赖便成了双刃剑。”
走廊传来拖鞋摩擦木地板的声响,他迅速合上电脑。卡尼吉亚抱着薰衣草味的薄毯斜倚在门框上,手机屏幕的蓝光映亮他戏谑的嘴角:“费尔南多让我问你想不想办自己的作品展?他想做成慈善展的形式,他做东,把最终收益以你们的共同名义捐给相关保护组织。这浪漫得不像阿根廷人,嗯?”
“啊……?”卡尼吉亚和雷东多说了什么才会得到这么一个答复?西尔瓦诺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嗯…这个我私下和费尔聊吧,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信息克劳迪奥。”
无论是从个人还是客观上,西尔瓦诺还是很支持这个想法的,首先,他之前就想过办展这件事,但由于个人名气不足,意义反而不大,所以如果雷东多愿意做东意味着会有更多人冲着他的名气来看展,那么结果不出意外就是成功的;其次,他惯例每年都会向阿尔及利亚的阿哈加尔国家公园和南非的克鲁格国家公园当地的国家公园管理局进行捐款,从刚开始母亲带着他来到非洲以他的名义签了协议进行每年定期捐款,到如今在自己的每年支出上加上这一项,对于他而言一直都是很有意义的事。而慈善展的收入他也有比较快捷的渠道捐出去,不必因为政策不同而拖慢了进度。
但他说好的保持距离…共同策展根本就不可能减少接触……
西尔瓦诺在两者之间很艰难地做抉择,或许保持距离这种事可以在摄影展结束后再开始…?但等作品展结束了,他也应该毕业了,不出意外他会回到米兰开始新的一段生活,考到米兰当地大学的硕士并进入AC米兰俱乐部,这意味着他几乎每天都要对着雷东多……
天啊,保持职业操守好难…从他决定以朋友的关系去进行治疗后他就该想象到脱离这段情谊有多难……如果要保持距离,那这段友情也很难得到维持,他该怎么做?
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西尔瓦诺这才惊觉自己盯着窗外的雨帘发呆了太久,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框边缘的金属纹路。卡尼吉亚已经抱着毯子回客房了,拖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时,他才惊觉自己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僵硬的坐姿。
后半夜雨势转小,西尔瓦诺抱着笔记本电脑蜷在扶手椅上,人还没睡,但意识已经不在论文上了,文档的光标已经半小时没挪动过。咖啡杯底积了圈褐渍,窗缝漏进的风掀起窗帘一角,露出东方泛起的蟹壳青。他盯着文件夹里雷东多扶着单杠复健的照片,直到路人晨跑的脚步声碾过湿漉漉的鹅卵石路,才惊觉天光已亮了大半。
胡乱冲澡时水温总调不准,薄荷味洗发水辣得他直眨眼。镜中黑眼圈活像被谁揍了两拳,青年医生叼着牙刷给导师发任务进度的邮件,泡沫星子不小心就溅到手机屏上。
咖啡机的声音透过浴室的门传进来,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脆响,混着煎蛋的焦香。西尔瓦诺套上睡衣往外走,听见卡尼吉亚用西班牙语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中间还夹杂着阿根廷俚语的咒骂。
“早安,小医生。” 卡尼吉亚转身时,腰间的围裙随着动作晃动,“食物的烹饪比英格兰的天气还难判断。”他举起煎锅,里面的鸡蛋已经碳化出可疑的黑斑。
西尔瓦诺盯着那团焦黑沉默片刻:“克劳迪奥,我记得厨房的柜子里有燕麦片。”
阿根廷人理直气壮地把锅铲往料理台上一扔:“你应该鼓励我尝试新事物。”
“算了,如果靠你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这顿早餐。”西尔瓦诺在他手里接过锅铲和煎锅,处理掉焦掉的鸡蛋,“你去泡麦片吧,牛奶在冰箱里。”
卡尼吉亚满意地哼着小曲去做自己不会犯错的事,留西尔瓦诺在厨房里面对难缠的早餐。
“Ceilo,记得咖啡快好了。”
“你拿的是哪里的咖啡豆?”
“不知道,不记得了,我随便抓了一把,我没看懂包装上的英文。”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