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倾秋轻笑:“公主可是不曾饮酒?”
“只能悄悄喝。”
李堇婳年芳十四,柔媚似玉,秀色绝代,一颦一笑皆显稚气春华。她声腔也如露珠垂过花蕊那般娇滴滴的,分外悦耳。
皇帝与蒙洛古王交谈之际,她问了梅倾秋许多问题。少女建立友情总是纯粹简单,不消片刻便犹如旧友。
琵琶声声,玉足点池。舞女们怀抱琵琶,身穿绣佛纹图案的襦裙,披纱侧滑肩头,赤脚踏入浅池。舞女高举琵琶,单脚拨搅池面,水花溅落琵琶弦上,清脆之响绵延不绝。
或是为舞曲着迷,或是无他事可商,众人皆将目光落在芙蓉戏水之上。唯有一人坐于前排,却不时侧目回望。
胜在屏风遮掩了他的流连忘返,败在屏风处处彰显二人之差。
再次见到秋生,李秉昶是难掩欢愉的,但过了那阵他又忆起她无故消失,不禁心中有气。可这气也没法撒,对方扭头一变又成了另副模样,打定主意不与他叙旧。他只能憋着这股气与她周旋,久而久之这气就自个消了。
唯有不经意望去,与秋生相同,又愈加神秘的媚眼提醒着有什么不同。
宴席结束已是亥时,卡拉有了私逃先例,看守她的人更多了。无奈她只能拜托李秉昶送梅倾秋回去。
朝臣纷拥未散,梅倾秋怕被家父逮见,一路畏手畏脚地躲在李秉昶身后。见她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李秉昶竟当真以为她是见了当朝高官而拘谨,明明他早就知晓她浑身是胆。
“襄王。”
呼唤而至时,太子李秉昱已经大步走到李秉昶身侧,梅倾秋忙压低头,移步到李秉昶身后。
“太子殿下。”
“听闻卡拉公主迷了路是你接回来的?”
梅倾秋暗想:谣言就是这么传开的。
李秉昶如实相告,只是于宫门口相遇。太子露出半信半疑的眼神,笑道还以为他是爱慕卡拉,如若为真,大可请皇上赐婚。
梅倾秋自始至终低垂着脸,也已从语气听出端倪。他是在试探李秉昶对卡拉的态度。如李秉昶迎娶卡拉,那就获得了整个蒙洛古的兵力,势必对他不利。
“卡拉公主向往自由,臣弟小小宅邸恐难成为热情小鸟的栖息地。”
“哈哈哈,任多么奔放的小鸟,都要回笼进食的!”
太子拍拍李秉昶的手臂,称他:“未入情场尚青涩啊!”便拂袖远去。
这就是我必须要嫁的人吗?
“呸——!”
她收敛表情,面对李秉昶讶异的目光道:“我喉咙痒。”
李秉昶没憋住笑声,但也无多追问,只伸手让她走前面。
宫门前后人多眼杂,为了将梅倾秋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宫,李秉昶让梅倾秋坐上自己的马车,亲自送她回家。所乘正是初遇那辆马车。
窗外人欢马叫,有一瞬梅倾秋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声音,微风掀起窗幔一角,她当即认出是家父白天所穿长袍,整个人俯身右移。李秉昶有所觉察,伸手抓紧窗幔。他将她的慌乱看在眼里,猜测外面有她认识的人。
或许她是哪家闺秀。他想。
马车远离皇宫,却未远离喧嚣,安州夜市才刚开始。百灯照长巷,人烟衬景春。
湖面化冰船便荡起了浆,渡上秀气书生风流公子游湖,每当这时茶楼酒楼就推开小窗,或以琴瑟相邀、或以美人作计,无不意外总会钓上几条肥鱼。
梅倾秋掀起一半窗幔,眼观四方,提唇浅笑。
李秉昶与她相对而坐,眼睛挨过她的侧脸向悬月,又转瞬移了回来。现下她的注意力全在窗外,连风捉弄面纱也不知。
明眸并未藏月,怎就比肩玉镜?红纱欲拒还迎,竟如朝他抛来之饵?
愿者上钩罢了。
他探手接住红纱,与后知后觉的梅倾秋巧笑相视。
“娜木拉姑娘甚是眼熟。”他道。亏他还能记起卡拉所改之名,毕竟他深知秋生也非她本名。
梅倾秋仿佛成了咿呀学语的顽童,张口结舌,半晌才如梦初醒般说:“民女曾因一昏迷老者挡下王爷的马车。”
李秉昶压下想拆穿她的心思,配合她作回忆状,道原来如此。递还红色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