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想介入这种莫名其妙的拌嘴中。
“如果你讨厌一个人,是不是会把跟他有关的一切都弄清楚,这样才能知道他的薄弱之处在哪里,打蛇打七寸?”
“你们搞内容创作的人应该知道,爱恨只在一线之间,但平淡是致命伤,有些人就像一杯白开水,勾不起别人任何的情绪。”
“本来我还奇怪斯年为什么会讨厌你,现在完全理解了。”
“呵,你连他的十分之一都不了解。”
“你又怎么知道?更何况,未来还长呢。”
恰好有侍者经过,方文洲和韩策不约而同地拿了杯酒,又不约而同地举杯看向宋斯年,那一瞬间,宋斯年只想落荒而逃。
但他若是跑了,方文洲和韩策都会没面子。
宋斯年犹豫片刻,跟方文洲碰了个杯,随即垂下眼帘,轻抿了一口杯中酒。
他没有抬头,但他知道韩策定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这让他莫名有些气短,一口酒抿完,他抬起头,不由自主地道:“你耍我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好像在解释似的。
但其实以他跟韩策的关系,他就算把酒泼他脸上都不用解释——反正已经公开对立了。
韩策冷冷地道:“算什么帐?你怪我耍你,怎么不怪自己蠢呢?”
宋斯年:“……”
那丝微妙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被人骂蠢固然不爽,但回到熟悉的“讨厌韩策”的状态中,又令他感到安心。
他还没想好反击的话,韩策就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薛镇为自家艺人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我们韩老师……比较有个性。”
方文洲眉心紧蹙,挤出一个笑:“娱乐圈可真有意思,无礼还能说成有个性。”
薛镇笑了:“韩老师怎样,按下不提,不过文洲,你惯来可是个风度极佳的人。”
趁着方文洲愣神,薛镇转头看向宋斯年,戏谑道:“宋大作家真是好大的魅力,考不考虑把艺人经纪约签给我,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些类似综艺、访谈这样的节目。”
宋斯年连连摆手,敬谢不敏。
薛镇大笑着走开了。
方文洲突然把宋斯年拉到一个拐角处,认真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丝焦躁和不安,很不“方文洲”。
“我本来想晚点跟你讲的,现在不想等了,过完年后,我就去清州置业,以后不忙的时候就呆在清州。”
宋斯年感到不可思议:“那你的工作呢?你的公司呢?”
方文洲:“我会在清州增设一个工作室,日常工作可以远程处理,如果有重要的事需要回宁城,我就两地跑,反正清州和宁城之间航班多,很方便。”
宋斯年犹豫片刻,问道:“是因为我吗?”
方文洲停顿片刻,那一丝急躁变成了迟疑,他斟酌着措辞:“我二十岁的时候想要环游世界,于是就那么做了,除非工作需要,我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七天,二十岁之后,只在家过过一次年,如今三十岁,开始对这种生活模式感到疲惫,我想找个地方固定下来,有固定的朋友,固定的圈子,过一种相对安稳的生活。”
可是他的圈子不是在宁城么?
无论怎么想,在清州重建自己的圈子都是性价比很低的一种选择。
方文洲半开玩笑:“怎么?不欢迎我吗?”
宋斯年:“怎么可能?如果你真的来清州,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我的圈子就是你的圈子,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保证随叫随到。”
方文洲笑了:“我很期待。”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韩策面无表情地望着言笑晏晏的二人,酒杯里的香槟液面骤起涟漪,他随手把酒杯搁在旁边的台面上,转身离开。
宋斯年转头的时候只看到他的背影,他疑心自己看错了,又向着韩策离开的方向走了两步,方文洲疑惑地跟上来,问道:“怎么了,看到谁了?”
宋斯年无法对他言说,只能说:“没谁。”
方文洲拉着宋斯年:“我看到了宁城电视台的台长,走,一起去打个招呼。”
宋斯年不想去,也不想拒绝方文洲。
他望着水晶杯里的残酒,说:“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方文洲劝说:“陆台长是中文系出身,很欣赏像你这样的年轻作家,认识一下没有坏处,后面说不定可以上他们的访谈节目。”
宋斯年面露难色:“实在是人有三急……”
这实在是个无法拒绝的借口。
方文洲只得独自去跟陆台长攀谈,他对这种事得心应手,举手投足是教科书级的优雅,宋斯年也可以模仿,不说十分,八分是可以做到的,但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