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昨日将她救出火海的人,当真是他。
思及此处,宋识抿紧唇瓣,心底久久不能平静,她说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感受,突如其来的喜悦之间好像又掺着许多忐忑,只能下意识抓紧身上的荷花玉佩。
虽然玉佩并无异样,她的脑中却满是嗡鸣声响,渐渐地,就连外面的吵闹声也听不真切了。
过了许久,宋识勉强缓过神,抬头一看,车内的香球静静垂着,看样子马车停了有一阵子了。
霜序看宋识心神不定,掏出丝帕擦去她额角的细汗,犹豫道:“娘子,那封信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宋识将玉佩攥入掌心,轻轻摇了摇头,起身掀帘走下马车。
马六家正门半敞,宋识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便带着陈郎中踏入院内,里面的人大抵听到了动静,屋中走出一位妇人。
宋识莞尔一笑,眼睛却认真观察着妇人的一举一动,“马夫人,因为书铺的事,让马六受了不少刑罚,我特意请了济善堂的陈郎中来给马六看诊。”
济善堂在扬州远近闻名,妇人登时露出感激之色,忙不迭地将众人往屋里带,“六子舌头没了,腿脚也动不了,郎中说若不好好养着,以后走路都是问题,我想找个好郎中再给他好好瞧瞧,可他心疼药钱,我没忍住与他吵了几句,这才怠慢了宋娘子。”
“诊金与药材不是问题,你们需要多少,托孙掌事告诉我就好,”宋识没瞧出妇人有何不对,马六也病恹恹地躺在榻上,不过宅中似是再没旁人了,又问:“孙掌事说马六有个堂兄名叫马五,也在书铺做过几天工,不知马五可有受到牵连?”
“原本我们也提心吊胆着,不过没见官府差人过来,应当是堂兄前日就被人介绍去了庆丰楼,才躲过一劫。”
妇人一面答话,一面将矮凳搬到榻前让陈郎中坐下,看着马六嘴巴微张,嘴里突然发出咿咿呀呀地声音,她两眼一红,转身对着宋识道:“我知道宋娘子想问什么,但字版不是六子换的,也不是五哥换的,他们都是实心眼的,万不会做这种损人害己的事。”
对方已经猜到她的来意,宋识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马五现在何处?”
妇人道:“五哥一早就去庆丰楼做工了。”
宋识道:“可我们去庆丰楼并未找见他,庆丰楼的掌事说他为照看马六,特地告了半日假。”
妇人愣了一愣,脸色明显慌张起来,不由低声念叨:“我……我也不知道,五哥没跟我们说告假的事。”
她话音未落,宋识便听得外面冒出一句:“哎,也算他福大命大,捡回来一条命。”
听到有人说话,宋识立时走到庭中,就见两个男人互相搭着肩,一步一个踉跄地朝着屋中走来。
妇人闻见两人身上的酒气,皱着眉问:“五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左边的男人打了个嗝,手里拎着的酒坛子和药包直晃荡,“买药路上碰到了钱兄,就聊了几句。”
另一人放下胳膊,摇摇晃晃站定,笑道:“将马兄送回家,我便告辞了。”
马五拉住他的手臂,迷瞪着眼道:“走什么走,咱哥俩接着喝,钱兄,你介绍我去庆丰楼,我还没好好谢谢你。”
被称作钱兄的男人低着头,推辞道:“不行了,马兄,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宋识总觉得此人的声音在哪里听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正思索着,又见他脚步虚晃,把右手从马五手中抽出,旋即探向腰后,似乎是在摸什么东西。
忽地,她骤然回过神,这个声音正是当日喊杀梅天梁的人,她眼眸微眯,急命院中的仆从抓住他。
钱良面色一沉,倒三角眼中凶相毕露,眨眼的功夫,手里便多了一柄冒着寒光的短刀,如闪电一般直逼宋识的要害。
刀刃带着凌厉杀意,周围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宋识后背发凉,仿佛能听到刀尖刺破空气的微鸣。
霜序惊呼一声,猛地推开宋识自己挡在前面。
宋识趔趄几步,慌乱之中,一双手自身后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得以站稳,正欲道谢,却瞥到霜序的胳膊被匕首划破。
鲜血瞬间染红衣袖,她呼吸微滞,也顾不得眼前的凶险,奔过去抓住霜序就往后避。
钱良一击未中,挥手再刺,几个仆从见状,当即朝着他冲了上去,他抬肘撞开扑来的仆从,紧接着抓住一名仆从的肩膀把刀刺入他的后背。
被刺中的仆从闷哼一声,便再没了生气。
马五脚底一颤,被这阵势惊得当场醒了酒,“钱……钱兄,你这是做什么?”
钱良拔出短刀,将死去的仆从扔在地上,冷冷瞪着宋识,“竟然被你认出来了,那你们就一个也别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