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灵越表面无异,事实上连站都站不起来,走直线更是难上加难。许不隐才惊觉此人已经醉了。
这样的果酒也能喝醉?
他让宁央夫妇不用管他们,自己背着舒灵越回家。
夜色正好,一路上除了蟋蟀在鸣叫,还有舒灵越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按说这是她人私隐,以君子之风非礼勿听才是。可惜形势所逼,许不隐君子坦荡荡,但离得太近顾不上坦荡,清晰听到她在自己耳边咕咕囔囔含糊不清一会儿在叫:“师父……师父”,一会儿在说:“臭老头……受委屈了。”
他将舒灵越放在床上,发觉有东西从她身上掉下来,他拾起来瞥了一眼,面不改色收进了自己怀里。许不隐弯腰替舒灵越脱了鞋子,打水来替她擦了擦脸和手,也赶紧在一边合衣躺下,以免她夜里乱动翻身滚下了床。
今日的确累了,又喝了点酒,许不隐很快睡着了,寻常他很少做梦,在那股好闻的味道和淡淡杨梅酒味中,他做梦了。
梦中出现一个身着白衣浑身湿透的女子,白衣里隐约透出的一抹绿……
他突然惊醒,眼前不是凌晨的江边而是黑漆漆的茅草屋顶,梦中女子就躺在他身边——还是一个醉鬼,他抚了抚额。
许不隐有些辗转难眠,翻了几次身,忽而察觉到耳边有人说话。
他侧身一看,舒灵越在黑夜中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又说了一遍。“许不隐,你知不知道。”
她声音不小,仿佛在白天说话一般。
许不隐轻声问:“什么?”
舒灵越凑近了一点,温热的呼吸离许不隐很近,还是跟方才一样的语音语调:“我想我师父了,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
许不隐的心跳跟随这语调起伏了下,他有点没头没脑地柔声道:“我不知他去哪儿了。现在夜深了,你小声些,纪婶他们还要睡觉。”
舒灵越嘟起嘴,恍然未闻大声说:“你去帮我把他找回来。我有事问他!”
这般胡搅蛮缠?许不隐怔了怔,这人竟然是在发酒疯,他一时摸不准她的套路,没有轻举妄动。
舒灵越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高声质问:“你不听我的?那便按江湖规矩,你我过招,赢了你帮我去找师父。”边说着一招黑虎掏心朝他的胸口拍来。
许不隐被吓了一跳,伸手挡了她一下,直接翻身下床。
他低声道:“祖宗,你小点声。”
她全然不听,还在说话,边说边出招:“下山时,师父跟我定了十年之约,说等我找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十年之后才和我见面。”
许不隐见招拆招,醉鬼虽醉了,一招一式动作却半分不差,显然自幼被师父教导得好。
许不隐一招“阳关三叠”三推手,巧妙化解她直冲他面门而来的一掌:“既有约定,何须心急。”
她掌化手刀,刀刀到肉,嘴上十分坚持:“那岂不是三年后才见得到臭老头,不行!”
还好两人此时没有内力,只是在过招,但是舒灵越力气不小,许不隐怕她掀翻了这茅草屋顶。他左闪右避出了一身汗,就算没了武功,面对一个喝醉了酒不知疲累一般的绝顶高手,一直躲避不是办法,他趁她不备擒住她双手。
他迅速换手,仗着手大,两只手换做一只手把她两只手腕按住,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往床上带:“嘘,你现在安静些,我定帮你找师父。”
她将信将疑,还是微微降低了声音:“真的吗?”
许不隐安抚道:“我几时骗过你?”
舒灵越信了,安稳躺下。
许不隐暗道:还是得顺毛捋。
谁知舒灵越很快就满含期待地催他:“好,你快去吧。”
许不隐一时无言,察觉跟醉鬼没有逻辑可言。
舒灵越见他不动,大声质问:“许不隐,你骗我?”
山村的夜晚本就安静,许不隐连忙用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嘴:“祖宗,你不睡旁人还要睡的。”
舒灵越岂能受这个束缚,拼命想说话:“呜呜呜!”双腿也在床上又蹬又弹,被许不隐伸出长腿牢牢压住了。
他以人为锁,把舒灵越封印在这张床上。
两人角力半天,许不隐感觉自己的四肢都酸了,舒灵越才勉强安生。
旁边房间的纪柔和宁央早就被舒灵越那几嗓子给吵醒。
听到旁边传来颇为暧昧的“呜呜呜”时,纪柔忍不住调笑:“年轻夫妻真是精力好。”
宁央难得也笑了笑,见终于没什么动静了,拍拍妻子“睡吧。”几十年的提心吊胆,今日总算可以睡一个安生觉了。
宿醉的人向来睡不安生,舒灵越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还蒙蒙亮,自己正在另外一个人的怀里。美色当前,她睁眼静静看了一会儿,欣赏了一下许不隐长长的睫毛浓密的长眉——还有眼下睡眠不足的乌青。
许不隐其实醒得更早一些,正欲偷偷把手臂抽出来时,舒灵越醒了。他本是怕两人这么抱着的姿势尴尬,及时装睡。谁知舒灵越半天没动作,他便忍不住睁开了眼。
而后直直望进一片深棕色里,那眼眸里仿佛暗藏了滚滚波涛,似寒江水底漩涡一般,能轻易将人深深裹挟进去。
不过美丽眸子的主人很煞风景地指了指某个方向:“没事吗?”
许不隐骤然松开她,气得闭了闭眼睛:“没事,早上如此是正常的。”
“我知晓。”舒灵越眨了下眼,语气如常宽慰了一句,“我在花朝楼也见过不少世面的。”
许不隐不忍卒听,倏地起床出去了。
舒灵越也舒了一口气,昨天她好像喝醉了。
她方才仔细检查过,许不隐没有被她打伤的痕迹。许不隐武功高,她应该没有闹出大麻烦。最多就是吵他睡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