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绿与点绿履新,便有一摊子事要管,两人与六房娘子一同退出去做事。
碎绿按照原来的规矩教导小丫头寺人,不多时便有读书声传来。
浅绿则带着人去后头,这些丫头并非全会操纵织机,少不得重头学起。
循序渐进,不可揠苗助长。
明媚复盘今日之事,取出纸笔,继续做计划书。
六房虽初步理顺,却也还有些瑕疵之处。
比如,司苑便要招一名精于农事的娘子来才好。
课织园,课织园,既然不忘耕织,便不可不存农耕纺织。名字递到御前,皇帝亲赐了牌匾来,就等于是要秦王身体力行,做功课、尚耕织。
苏记专门托赵嬷嬷递了话进来,讲这名字的由来,明媚不敢不重视。
纺织机入府,五十人做工,已不算少了。
后花园的几处院子,不管是桃林还是杏林,李子或是樱桃,葡萄或是石榴,还有一处梨园,都是观赏为主。
这样不对,必须改收成为主,而且要比别处收成高才行。
秦王在府里种植庄稼,太作秀。
秦王家里的园子比别处丰产,却能说得过去。
点绿调教人还行,打理果树、苗木、花卉,还得找别人。此事暂且记下,慢慢寻摸。后花园不好用男人,还得寻农妇或是女花匠,并不好碰。
再有就是尚服,萧尚服可用与否,需再看看。但王府与宫中不同,尚服房实无甚必要存在,除了管着苦役洗衣裳,她们的职能与尚功几乎是重合,也就是做监督而已,
尹尚寝的性格不让人放心,但品行有姚嬷嬷作保,可以再看看。
明媚写完计划,便开始发呆。
“娘娘,柳妃娘娘到了。”浅绿高声通报。
明媚恍然惊醒,这就起身。
未等明媚出门相迎,文卿便自己推门进来了,“你不来寻我,我便来寻你了。”
文卿解开披风,交给立春挂起来,缓步走近,四下打量。“你这屋子布置的,不像你的住处,倒像是朝廷的官房了。”
明媚见她来了,便也忘了方才想什么,笑道,“看着不爽利?”
“是太爽利了。”文卿也笑,两人拉着手进屋,“这处堂屋真是开阔,我那里却狭窄了。”
明媚素来喜欢阔朗居处,宫中不便,便专门将这处堂屋留大,合侧妃规制便是,确实看着疏朗宽敞。
两人转到西里间,竟是三间屋子打通,比外间还要通透大气,“明日再送些字画来,这左右光秃秃的。”
文卿抚摩着居中的花梨木大理石大案,啧啧赞叹,“这大理石案,还算宽大。可惜案侧无花,我那里有上好的汝窑,明日送来,予你做花囊。”
文卿姐姐手松,得了秦王的好东西,总要拿出来分与媚娘妹妹。
明媚作怪,学着戏文里的小生,似模似样的行礼作揖,感谢官家小姐垂怜。
“我的东西给了你,不心疼。旁人,可别想从我这里要走一分。”笑着点了点明媚的额头,文卿故意摆出傲慢样子,还要侧过头去看明媚的反应。
她转身坐于案后,试了试软绵绵的靠垫,觉得舒服,便去看垒着的书册,随手选了一本,竟入了迷。
明媚扫了一眼封皮,是那本给纺织场女工看的女学书,故事性极强,确是文卿喜爱的类型。
立春跟在后面,碎绿也跟着。
明媚轻手轻脚退出来,令碎绿带人去膳房说一声,又让立春取了她主子日常用的茶来,先沏茶去。
距离午膳还有一个时辰,文卿喝着茶翻书,自在的仿佛在自己房中。
明媚不去扰她,自去堂屋安坐,打着络子,不一会儿就又发呆了。
“每次只要宫中打死了人,你都是这副样子。”文卿不知何时已从里间出来,一手托着下巴看她,另一只手上转着她打了一半的络子。
明媚一愣,回过神。
“穆尚仪行为不端,屡教不改,照规矩打了逐了,便是死了,又有何不对。”文卿对明媚充沛到同情有罪之人的感情,十分不理解。
所以,你在自苦什么。
明媚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因此烦恼。
“你能骗的过我?”文卿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我啊,闻得到你身上那股子不合时宜的味儿。”
明媚下意识举起袖子闻了闻,傻乎乎的。
文卿被她这模样逗笑,转而又冷了脸,“媚娘,不要试图挑战世间礼教。穆氏目无尊长、孩视主人,取死有道,死有余辜。杀一儆百,阖府敬服,管家之理,百世不移。”
明媚再度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没有同情她。
“媚娘,秦王天生便拥有这一切。我等依附于这份权势,你只需要操纵它,莫要为它所困才好。”文卿握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你平素乐善好施,却要分清对象。穆尚仪这等不识抬举的,便要下狠手。你我姐妹,于这院中圈着,若再被下人所欺,岂非一生无望。”
文卿起身,踱步到窗边,见窗外一群小丫头正在念书,“你之所求,断无可能实现,法理不容你,规则不容你,人要认命的。这些孩子,既然在你院中做事,便比后头的金贵些。教她们读书无错,若是带她们学些错误道理,要万劫不复的。”
明媚不答,恍惚半晌儿,才轻声应了话,“三纲五常,错不了。”
文卿放下心来,“话本子差了点意思,我便帮你补上,三日后你来取。”
明媚点头,露出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