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和哪个国家比。”管家说，“当然和维利奥比不了，但在西南洲绰绰有余了。”

路上希尔少见地没怎么说话，她安静地看着车外的景色，神情也很淡漠。

蒙利亚特正在二楼会客厅等她们。这个人五十岁左右，和乔记忆中一样相貌普通、瘦小，连在家里都戴着一顶有帽沿的软帽。

与此同时，她不怎么笑，但态度似乎也不刁钻蛮横。

“先坐吧。”蒙利亚特坐在门对面的红棕色单人皮沙发上，又指了指一旁的两条长沙发。

希尔面无表情地坐到长沙发上离蒙利亚特最远的那一端。乔坐在她身边，对蒙利亚特说：“阁下，我是......”

蒙利亚特轻轻抬起手：“我知道你是谁。”

“那么，阁下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吗？”

蒙利亚特想了想：“我知道。”

“前不久，hermana有人找上我要和我做一笔交易，我说我考虑考虑，但基本是明朗的。今天你也找过来，按理说，你要是也想促成这笔交易，直接和你们体系的其她人来就行了，而不是和我这个不成器的妹妹。”

希尔攥紧拳，脸涨红。

乔说：“阁下名不虚传。”

“你听过我的名字，那也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有人把我的家人牵扯进帮派事务里。”蒙利亚特从坐垫夹层里掏出一把枪，对准乔，神情无波无澜，“你是在挑衅我。”

这家人都喜欢突然掏枪杀人。

不过帮派大多这样。

“蒙利亚特！”希尔猛地站起来，恨恨地盯着姐姐，“那你拿枪指着我的人，也是在挑衅我！”

“是吗？”蒙利亚特没有分给她一丝一毫的视线，“我的小妹妹，挑衅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希尔原本挺直的背微微往前倾，像是有点打颤。她咬紧牙关，眼眶蓦然红了一圈，眼泪往外溢。她想忍住，没有成功，只好后退一步希望别人没注意她在哭，然而这一切实在太明显了。

面对蒙利亚特时她为什么这么容易哭呢？

因为她的一切都仰仗蒙利亚特。蒙利亚特每个月给她二十万，给她安排上游社会贵族官员聚会的门票。没有蒙利亚特她就一无所有。蒙利亚特和从前的乔都说对了，她无所长、不成器。

她的思维一直局限在蒙利亚特给她织的绸缎襁褓里。

她不想离开襁褓，又想变成一个大人。

所以她才会站出来，像是为乔出头，事实上她没那么在乎乔，她是想向长姐证明自己的存在。当然，蒙利亚特再度无视了她。

蒙利亚特扣动了扳机。

这家人的确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维达叹了一口气，又一次睁开眼睛。

“阁下，您也不应该这样挑衅我。”乔在蒙利亚特皱眉的注视下、微笑着把手指插进额头上的弹洞里抠出脑袋中的子弹。

蒙利亚特的震惊只维持了不到半分钟，接下来她露出饶有兴味的神情：“巫师？”

蒙利亚特不是污染物也不是诡物，却轻松识破了乔的身份，——维达理应怀疑雪尔向她提过有关“诡物”和巫师的事情，蒙利亚特继续问：“你是想要杀光hermana的人吗？”

“祓除。”

蒙利亚特说：“你不希望hermana插手西南洲。”

“对，如果祂的势力扩张到这里，就没有别的东西能制约祂了。阁下，您也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地盘被hermana掌控吧。”

“我可以拒绝hermana的加盟。但你也要投桃报李，答应我一件事。”

乔不会答应帮派的任何请求或者要求，但她会问：“什么事？”

“我有个结拜姐妹，我们年轻时就一起打拼，但我不喜欢她的性格。她太嚣张，每次做什么事都要先大张旗鼓地嘲讽政府和军方，把自己竖成一个靶子，在正常人都恐惧被围攻时还要主动把自己变成一个搔首弄姿的猎物。

我不关心她会不会死，她绝对会死，成大事的人从不这样，除非是哗众取宠、表演欲旺盛的政治家。但她显然不是。我喜欢谋定而后动，悄悄做事，她偏要像个蠢货一样大叫，喊口号，卖弄小聪明，编些断章取义的道理给别人听，吸引那些狂热激进的粉丝。蠢货当然可以存在，但我不希望她们影响到我。这样的小丑迟早被自己反噬，我不想被牵扯进去。我要你杀了她。”

乔：“抱歉，巫师不能对普通人动手。”

蒙利亚特：“那我也不能答应你。”

乔：“难道你甘愿让hermana吞食你？”

蒙利亚特：“你是hermana的财务人员，不知道hermana出了什么事吗？”

维达同时操控五六七个人，暂时还没遇到需要细致回顾过去的事。蒙利亚特说了这句话后，乔想了想自己曾经经手的账单，意识到一件事：“你是说......”

“hermana的货源断了，据说是西丹安保厅的卧底和西南洲左翼运动破坏了她们的海运通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惜鬼死得太快。”蒙利亚特说，“她们必须来亚马丁和这边的政府合作，商量新的迷幻剂运输路线。在此之前，她们要拮据一段时间了。她们不想拮据，那就必须和我达成协作，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自古国库亏空，必先掠之于民，民变在即、便掠之于商，商不足掠，便掠之于贪。

维达整合过去得到的所有信息后认为，hermana不是一个国家，但雪尔有治理体系的一套，雪尔是hermana的君主。她不在乎主管贪不贪，她认为都是要贪的，就像一只小绵羊，多吃草，多长羊毛。等到hermana出现财务问题，她就要开始剪羊毛了。

第一把剪刀，名叫曼斯，第一只羊，名叫斯狄安。

这时候就有个问题，以姐妹平等自称、民主自由的hermana体系，具有“姐妹”这样平等团结友爱意象能力的诡物，是怎么做到想杀就杀的呢？

再次梳理信息，维达认为hermana的姐妹只是一件新衣，或者说，分权限制的是曼斯、斯狄安等普通主管，而雪尔掌握全部权力，还享有“吞食”。

她认可“姐妹”这张皮，也对其中的“吞食”心知肚明。

不光是她，曼斯和弗雷德也会“吞食”。

回到蒙利亚特说的话，乔问她：“看来hermana开出了你不想拒绝的价码。”

蒙利亚特说：“雪尔是个有意思的家伙。她和我说过自己不是普通人，巫师把她视为敌人，但有时候我能共情她。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都是从枪火血海里打拼出来的，说实话，她能成为一个不错的盟友。”

“更何况，乔，你如果不能对普通人动手，那也不能对我动手。告诉我吧，拒绝你，难道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