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倾没想到他会以汤姆自比。
“为什么?”于清倾停下手,问。
“可能是因为我也喜欢种地。”蔚然随口答道。
他说完,见于清倾半天没有动作,自己转过了身。
于清倾正皱着眉满眼狐疑地望着他。
蔚然坐着,于清倾站着,仰视的视角让于清倾明艳的杏眼看起来有些特别。
特别可爱。
但他没打算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于清倾,就像他没法把真正的原因说出口。
他觉得自己像汤姆,并不是因为什么种地,而是他觉得自己和坚持在沙尘中等一个虚无缥缈的诺言的汤姆,很像。
他们都不想离开自己心中的老房子。
他们也都不敢正视眼前的事实。
“你呢?”蔚然听见自己问。
于清倾没回答,她拍了拍蔚然的肩膀:“去冲水吧。”
蔚然站起身,但他没摁开淋浴器的摁钮,而是拉着于清倾一起站到了顶喷下面。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蔚然说。
于清倾没看他,而是抬头看向了淋浴器。
这套汉斯格雅的沐浴天堂是自己当时千挑万选的战利品,装起来非常麻烦,需要全屋净水系统和软水系统,对水压要求还高,最重要的是还特别贵。
二十五岁的于清倾总是满心欢喜,做什么都不怕麻烦,想要最好的东西,坚信这些可以陪自己一辈子,对未来也充满希望。
但如今的于清倾做不到这些。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像布兰德。
蔚然听到这个名字,牵着她手腕的手滑到了她的掌心:“你的意思是,你也会和布兰德一样,愿意为爱人远赴另一个星球,相信他的爱不会骗人吗?”
影片中的布兰德是一位伟大的宇航员,她根据爱人的指引,最终找到了人类理想的未来家园。她一个人在这颗陌生星球上,孤独地为人类的存续而努力。
于清倾看着蔚然:“我说的是老布兰德。”
现在的她和老布兰德教授一样,是一个怀揣着秘密的悲观主义者。
并且决心孤注一掷。
蔚然见她兴致不高,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但你也知道,爱是真实的,爱没法骗人。”蔚然说。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于清倾抽回了自己的手,继续道,“还有,今天的事谢谢你,但希望你下次不要再多管闲事,你没有义务再为我做什么。”
见蔚然没有出声,于清倾凝神看着他琥珀色的瞳仁,继续说:“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有负担。”
一时间,浴室里被安静填满。
“呵,”但很快,蔚然冷笑一声,他冷着脸继续追问道,“只有负担么,没有心疼?”
他抬起双手,那只戴着烤箱手套的手也一并捧住了于清倾的脸颊,让于清倾眼里只能看着他。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不心疼。只要你说,”蔚然一字一顿地念道,“我就会从你的世界,杀青。”
烤箱手套的布料很粗糙,紧贴着于清倾细腻的皮肤,存在感很强。
她知道烤箱手套下,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手。
被这只手捧在手心,她没办法说不心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浴室里开着浴霸,炙烤着焦灼的空气,角落又响起了不知来自哪里的水滴声。
滴答。滴答。
还有熟悉的体温捧着她的脸颊,这一切的天时地利都让她昏昏欲睡。
她需要降温。
“我答应我母亲,要去相亲了。”终于,于清倾看着蔚然的眼睛说。
她以为这句话足够冰冷。
但蔚然并没有松手。
而是缓缓地靠了过来,轻轻将于清倾圈在了怀里。
“那又怎样。”她听见蔚然说。
“你说不出,”蔚然的嘴唇就在她耳边,分贝不大的音节清晰地印进她的脑海,“所以你心疼对吗?你还喜欢……。”
“只要你还喜欢和我拥抱,和我接吻……那就够了。即使你想和其他男人约会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
蔚然的声音像是一种精神上的按摩,带着前所未有的蛊惑,让于清倾昏昏沉沉,没有力气将人推开。
也可能只是时间太晚了。
“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于清倾叹了一口气,说。
“我不想要你的尊重。”
“我想要的,是放纵。”
下一秒,蔚然反手摁开了淋浴。
像是一场局部降雨,将两个人和外部的世界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