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镜华家里从祖父那辈起,就是个商人,方镜华没见过祖父,只记得父亲常常外出,一去就是几个月,更有甚者,能有一两年。她幼时顽皮,不愿意一直呆在家里,就粘着父亲跟着他外出,也算看过天大地大,隐约记得父亲十分爱笑脾气十分温和,常常抱着她跟她说一些为商为人的道理,方镜华年纪还小,不是很能理解,但有些话听的多了,不经意的刻入了骨子里,后来偶尔冒出来,心里很奇怪,却不记得是哪年哪月听说的了。
这些年阴差阳错的走了这条路,循着父辈的轨迹摸索出了一些本事,勉勉强强算个生意人,虽说官商勾结,方镜华早早踏上了赵皇后娘娘这艘贼船,但是,朝局上的那些权谋家们之间如何博弈,方镜华却不太明白,只在偶尔间瞥见惊心动魄的一角。不过也对,赵皇后需要的是一个事事都肯听话的属下,而不需要一个事事都看得明明白白,从而敢去质疑她的麻烦精。
方镜华手下的生意遍布京城各处,明面上有,暗地里也有,有老招牌也有新店铺。几年来也算渐渐的铺就了一条隐秘的消息网,既在探查各个官员权贵的私交关系,也在搜集着一些秘而不宣的不堪事。
赵皇后母家势力不够强硬,面对着宫城内外暗暗打量的眼睛,她需要撕开一条口子不动声色的去培植自己的势力。这是个及其警醒自制的女人,她不肯仅仅依靠皇帝的宠爱来决定自己的未来,她只信赖自己的力量。所以,那时她才肯放下多年龃龊,去拉走投无路的方镜华一把。
方镜华想,不管她对赵皇后的固有印象多么不好,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有识人善断的才干、拿得起放的下的魄力。
方镜华心中压抑不住惴惴不安,她为赵皇后做了这么些年的事,后院还住着两位慕容家的人,看似身在局外,却实实在在是个局中人。不管赵皇后所谋之事为何,若事成,未必能一荣俱荣,若事败,她却不能独善其身。
李瑞在水中沚待了一会儿,自己离开了,方镜华也没赶上和他再说上几句话。李瑞家里算是几代相传的书香门第,他的祖父方阁老也是一代大儒,门生遍布天下,李家族学是皇城多少子弟趋之若鹜的地方。这样门第出生的孩子,不去考进士,加官晋爵,却要去做不入流的商人,这种事情,说出来是要遭人耻笑的。可想而知,李家人对待李瑞的态度如何,倒难怪李瑞离家几月回来却要先跑到水中沚先睡一觉。
晚间的时候方镜华去看了看付氏母女。付秋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身上披着件外套,正就着最后一抹日光做针线活,看着要精神了一些。
院子里有开的正好的牡丹花,整整齐齐,地面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可见主人也是生活极用心的。
诉心跟着母亲学做针线,模样极认真,不过依旧年纪太小,不一会儿就又戳破了手指。
付秋拉过她的手吹了吹,细心地又教了一遍。听到有脚步声过来,抬眼看见了方镜华,招呼道:“你来了,快坐吧。”
方镜华坐下,看了一眼付秋做的东西,是一件月白色的袍子,已经初成样子了。方镜华夸道:“这衣裳做的真是精致,赶明儿也教一教我。”
付秋笑了一下,回道:“胡乱做的,你若是想学,只管过来就是。”
方镜华道:“那就劳烦了,等不那么忙了,我可就只管来请教了。”
说着,方镜华看向诉心,这孩子长得偏母亲,都是极为柔媚的眉眼,只是漂亮归漂亮,性格却天然带有几分疏离。倒是让她想起水中沚里的清漪,也是冷淡的性格,不过她却是从外表到内心都如山间白雪,美在山端,不可亲近。
方镜华问道:“这孩子平日都学些什么?我看她也是不大出门的样子。”
付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现在不过是跟着我练练字,做做针线罢了。她想学七弦琴,原来她爹爹在家的时候还能教她一教,我是不会的。现在她年纪还小,也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