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想怔愣。
这声音,似乎不是楼梯处发出来的。
他颇有些绝望地闭上眼,那股有如实质般的阴冷视线又落到他的身上,黏腻又恶心,身上瞬间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木门开了一条小缝。
慢慢的。
渐渐的。
扩大。
贾想握着神龛的边缘,决定以毒克毒,对方一现身就把宓娥娘娘搬起砸过去,让他们狗咬狗。
一只肉嘟嘟的手掌从门缝里探了出来,莲藕似的五指一张一张,很是俏皮可爱。
贾想的心凉了一大截。
手臂。手肘。肩膀。胸膛。头顶。
一张笑脸。
与白面具如出一辙。
嘻嘻。
哈哈。
是破解高阶版的鬼婴。
贾想彻底绝望地仰头,深吸一口气,拔腿就跑。
他不忘把宓娥娘娘从神龛上薅下来——宓娥娘娘是青铜雕制而成的,却意外的轻,贾想手臂一甩,宓娥娘娘正好砸中鬼婴的脸。
吧唧一碰,鬼婴发出了尖锐的嚎哭声。
贾想举起一根红烛,蜡滴点点落在他的手背,闻人想这幅身躯自小养尊处优,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嫩,这点灼烧感让贾想本就钝痛的身体雪上加霜。
他恨不得丢下蜡烛,直接一把火把吊脚楼烧了。
但山林不可纵火。
贾想含泪逃窜,平生就没有这么狼狈过,他将蜡烛一举,惊愕地发现楼梯靠墙一侧也摆满了白面具。
面具们的嘴翕动着,眼睛半睁半闭,眉头紧皱,奋力地逃离这堵封印他们的木墙。
有的面具下,已经出现了蠢蠢欲动的手掌。
贾想笃定,他这是掉进鬼婴老巢了。
他蹦蹦跳跳地跑下楼梯,蜡烛照亮的地方实在有限,贾想只能凭着感觉瞎跑。
鬼婴们的进化越发成熟,有的鬼婴已经从墙里支棱出了脚丫子,他们张开口,咿咿呀呀地呢喃着,高低起伏的声调组成了那首熟悉的歌谣旋律。
空灵,诡谲,灵异,惊悚。
贾想喘着粗气,湿冷的空气灌进他的肺腑中,冰得他发颤,全身上下像是被五马分尸般剧烈抽痛。
白日他晕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醒来就在鬼婴老巢?
陈乐行他们呢?萧敖找到没有?祝千龄怎么了?
贾想头脑风暴,蓦然,他感到双眼似乎被利刃刺穿,猛烈的震痛感把他的脑浆搅得翻云覆雨,整个人如坠冰窟,眼珠子却烧起难以忍受的灼痛。
冰火两重天下,贾想跌倒在地。
主仆印发作了。
祝千龄的眼睛发生了什么?
贾想用力地甩了甩脑袋,努力地睁开眼,微微抬头。
映入眼帘的,竟是陈乐行的脸,双眸紧闭,正痛苦地呻吟着。
陈乐行余光瞥见贾想,虚虚地呼救。
光烛挥开视角盲区,陈乐行竟是被鬼婴的手牢牢地抓住,半边身子被拽入了墙中。
有些鬼婴嘴馋,小手攥住陈乐行的一缕发丝,连着手含入口中,用牙龈啃食着,唾沫流了一地。
他们的唾沫不是半透明的,而是乳白色。
贾想抓住陈乐行的衣摆,嫌弃地将手指往上使劲地蹭了蹭,企图蹭掉残留的黏液痕迹。
看来被鬼婴抓住,就是陈乐行这种下场。
来不及他思考,贾想拿蜡烛凑近鬼婴,火舌舔舐着鬼婴的手脚,鬼婴们像被毒蛇咬了一般,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瞬间缩回了手脚。
陈乐行似山颓倒,压在贾想身上。
贾想只觉得陈乐行再沉一点,他就要散架了。
风水轮流转。
贾想颠了颠背后的陈乐行,举着蜡烛寻找出口。
哪料,这一回瞎猫碰上死耗子,他甫一照,恰好照到大门。
贾想兴奋地跑过去,就要开门。
一只手忽然覆在他的手背上,遏制住了他的动作。
“公子……万万不可……”
陈乐行伏靠在贾想的背上,声音虚弱。
“您忘了卜罗的嘱咐了吗?”
贾想一愣:“什么嘱咐?”
“是您亲口答应的。”陈乐行呼吸变得沉重。
贾想脑中糊成一摊烂泥。
他答应卜罗什么了?他不是昏倒了吗?
“夜间外出,需问取宓娥娘娘。”
贾想手指蜷缩。
可是……宓娥娘娘被他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