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窃窃私语的四人吓了一跳,闻慈踮起来的脚后跟 “啪”一下落了地。
她一扭头看到走到近处的火画师,眨了眨眼,大大方方道:“是的,我喜欢厚涂,”厚涂堆叠的油画会格外有立体感,但正如成爱红所说,非常废颜料,有人管它叫“土豪画法”。
白华章含蓄一笑,“我更喜欢那幅《阳光下的水田》,”是透明技法的。
苏林嗫喏了下,紧张道:“我,我还是喜欢水彩。”
成爱红听完几人的回答,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哎呀,我其实都不懂这些,反正颜色鲜艳的我都挺喜欢的。”
四个回答,昭示出四个人各自的喜好。
火画师点点头,“很好,你们都有各自的审美,不是觉得别人说什么好就是好的。”
她又问:“你们三个都是什么单位的?”略过了自己的徒弟。
三个人各自作答,后头的其他同志也走了过来,听到这里,有些羡慕——火画师是他们的两个培训老师之一,她都亲自问了名字,肯定是比较看好这几个人吧?
他们默默记住这几张脸,想到省城学习班的机会,竞争意识立即燃了起来。
于素红抿了抿嘴,她说了一个多小时,火画师也没问她的名字和单位呢。
还好小刘及时插了进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既然说完了,火画师,那我把馆长请下来吧,”他知道这帮人后面还要走流程呢,美术馆参观只是第一环而已。
火画师颔首,小刘急匆匆跑了,没一会儿就跟着马馆长下来。
马馆长笑问:“大家欣赏得怎么样啊?咱们美术馆的画都不错吧?”
“是是,简直太好了,”有人立即恭维。
马馆长笑着点点头,看向火画师,客气道:“火画师,咱们这就打道回府?”
火画师颔首,“回去让大家吃个饭,下午还要去纺织厂。”
于是美术馆简单地游览了一通,大家就又往回走。
中午回去已经是十一点多,不早不晚,回到207,闻慈先凑到暖气片边上暖手,但中午的暖气不太热,她只好搓了搓手,扭头问白华章:“下午写生就是纯速写啊?”
白华章颔首,“四十多个人呢,要是用颜料的话得用多少?”
闻慈悻悻,“我还想着能不能蹭点颜料画个油画呢。”
白华章忍不住翘起嘴角,“油画?这四十来个人里起码有一半,是今天才见过真正的油画——等培训结束那两天,倒是有点可能给大家提供颜料,至于现在,你就别想了。”
白华章说的话闻慈是信的,毕竟她可是主办方工农兵报的人!
闻慈连连点头,又看成爱红不说话,就问道:“你怎么啦?”
“唉,”成爱红沉沉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就是发现和你们的差距太大,什么油画什么写生的,我都没听过,这等培训结束我回了公社,咋跟领导交代啊?”
闻慈理解道:“大家什么单位来的都有,市里的目的就是让大家进步嘛。你好好学,到时候回去了画出更好的宣传画,这不就好了?”
成爱红叹着气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闻慈回来时经过供销社买了点油,用的是自己带来的玻璃杯,三个人借用招待所厨房热了窝窝头,又炒了个木耳鸡蛋——木耳是早上出门前泡上了,成爱红拿出来的,至于鸡蛋,则是白华章提供的。
野生木耳没那么大,朵儿小巧饱满,肉质肥厚,吃起来清脆有嚼劲。
三个人吃了一顿午饭,各自洗了饭盒,就各自午休。
等到中午十二点半,他们就再次集合了。
纺织厂得走半小时才能到,闻慈走着走着,很想锤一锤自己的腿——她就没走过这么多的路,光上午就得走了好几千米,下午居然还得走一个来回!
等一点钟终于到纺织厂的时候,闻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马馆长上前和纺织厂的人社交,这事儿早就定好了,因此他们很顺利的进去。
火画师叮嘱道:“我们在车间里为工人们写生,但是不能打扰他们工作——生产任务才是第一位的,所以写生难度较高,给大家的时间是一点钟到四点钟,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这时间可真是不短了。
但等进了车间,四十来个人的脚步登时都凝住了。
纺织厂大多都是女工,纺纱车间里的工人们自然也是,一个个年纪各异的女同志抬头,或多或少都有点不好意思,捋了捋头发,“这是来给我们画像的?”
火画师笑笑,道:“是,大家伙儿好好工作,他们就坐在一边给你们画画。”
转头又郑重道:“那边有凳子,你们自己搬,自己征求人家的意见看谁愿意被画,记着,不能打扰同志们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