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生说不上讨厌,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明明是自己岁数大一点……
怎么反倒是这人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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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小时候来这里吃过饭?”裴安生问。
既然要玩爱情游戏,他就不能太放肆谈论性。
一夜情,只是当下的欢愉。
爱情,则提及过往,涉及未来。
关乎到抛开外在和物质之后的你,是谁。
裴安生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了解爱情是怎么一回事的。
只是他认为自己没有那个耐心,在别人身上倾注那么多时间。
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事等着他呢。
顾寻北点头:“是。有些印象。”
“和家人吗?我记得这里是不是会员制?”
这事越琢磨越不对劲。虽然裴安生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顾寻北低头夹了一筷子青菜:“嗯……不清楚。”
见此,裴安生换了个问题:“你爸之前是做什么的?”
对面的人细细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含糊不清地回答:“记不清了。”
“那失踪是怎么回事?“
”……不太好说。“
裴安生莫名有些恼火。
自己好不容易有耐心去和一个人聊过往,这个人却对自己爱答不理,用“不清楚”“不记得”这种话就糊弄了事。
这人在提防什么?
他裴安生对顾寻北还不够好吗?
裴安生发现,比起顾寻北轻视自己,他真正有些不高兴的点是,顾寻北不信任自己。
“欸,”他舌尖顶着腮帮子,端起酒杯,“你不是要练酒量吗,先把这杯干了。”
说完,他自己先干了大半杯红酒。‘
酒精能降低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而一个人一旦被强制打开之后,基本上就不会再完全封闭。
不愿意和自己聊?
那就喝酒吧。
裴安生倒想看看,这人喝醉了之后是不是还能维持这么一副清冷寡淡的模样。
那天在酒吧,虽然顾寻北已经被酒精熏得反应迟钝,但那还不够。
还不够让人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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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半个钟头,半瓶红酒全进了顾寻北的喉咙。
在找借口灌酒这件事上,裴安生实在是太有经验了。
他撑着脸,欣赏自己面前男生脸颊上浮起的薄红,问:“你害怕我么?”
对面的男生缓慢地摇了摇头,但就算这样,他也感到一阵眩晕。
“小时候的事,你真不记得了?”裴安生说不上来自己纯粹是想故意为难,还是真的好奇顾寻北的过去。
顾寻北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记得,还是不想和我说?”裴安生步步紧逼。
沉默发酵了几秒。
顾寻北晃晃悠悠从座位里起来:“抱歉……我需要去一下洗手间。”
又去洗脸?
裴安生毫无温度地勾起唇角:“好啊,我在这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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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
顾寻北觉得自己胃里有一团火在烧。
后来那些红酒,没有经过醒酒器,就直接进了他的胃里。
没有醒过的红酒很苦,很涩。
让他感觉自己在喝有毒的中药。
酒喝得急,他也没有吃什么东西。
于是酒精很快融入血液循环,快速地麻痹了他的神经。
水……
他迷迷糊糊地想。
“不要和别人说爸爸的事。那样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妈妈消失前的嘱托,重新浮现在他的耳边。
不要说。
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先生,您需要帮忙吗?”路过的服务生看到他状态不太对,主动询问。
“……洗手间。”顾寻北思考片刻,才迟钝地说。
“好的先生,我扶您过去。”服务生主动上前帮忙。
“不、不用……”他避开了服务生的搀扶,却因为重心不稳,跌撞在墙上。
他的手臂重重蹭过石砂纹理的墙面,擦伤覆盖掉了那个淡淡的咬痕。
服务生看到后被吓了一跳,但顾寻北本人像是无知无觉那样,靠着墙壁缓了缓,又慢吞吞站直身体,朝着洗手池走过去。
高挑修长的背影缄默,迟缓,却又坚毅。
水龙头哗啦哗啦地响着,水珠反复溅在顾寻北的脸上。他的睫毛湿漉漉地垂在眼前,像蝴蝶被雨淋湿的翅膀。
反复洗了好几次脸,还是一丁点也清醒不了。
但是也不好让裴安生在包厢等自己太久。
他艰难地吞咽了几次口水,抽出纸巾随便在脸上抹了几把,撑着洗手台起身。
一边缓慢地往回走,顾寻北一边缓慢地思考:
等下来催吐,会稍微清醒一点吗?其实已经晚了吧……
走着走着,一间包厢的门忽然被用力撞开,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小女孩刚从里面冲出来,就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拦腰抱起,重新扔回了包厢:“跑?你爸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你还想跑?”
这男人的手臂几乎和小女孩的腰一样粗,缠上去,就像是一条进食中的巨蟒。
卖。
像是被触及了某一根神经。顾寻北抬眼。
同那个正要关门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这时候,这件包厢里传出来一个浑厚的男声:“你一个高中生,能干什么正经工作?叔叔只是好心给你指条明路。”
熟悉的声音。
顾寻北的脚步停住了。
是当年那个,逼的他和妈妈到外地生活了一段时间的男人。
他一定不会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