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来看过她,憋着的气松快了,本来听到这孽畜醒了的时候她又打碎了一个杯盏来着。
杜华浓也来看过她,回去后睡了这些天来的唯一一个好觉,就这痴傻样,能碍着她什么事?
只有周氏,三天了,一直守在她床头,呜呜哭的她心烦。
她真的非常想全盘脱出,你女儿已经die了,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一个里子。
但她不敢,她虽不想再用力地活着,可死亡的滋味太不好受,她也不想再尝第二次。说了,她怕周氏把她当妖怪,这儿的人会不会把她架火上烤?或者给她弄一个什么车裂,腰斩?
咦惹,她决定闭口不提。
第四天她睡醒的时候,听到周氏在和身边的褚妈妈在外间面对面交谈。
这个说,“姨娘,您还年轻,大爷又宠着你,现如今六姑娘又成了这幅样子。您更要好好留住大爷的心,抓紧再生一个小少爷啊,不说是为了您自己,将来六姑娘嫁人了,起码还有个弟弟护着呢。”
周冉原本还在抽泣,可听到褚妈妈这话却正了神色,“妈妈,衣儿尚在病中,生不生这话,您莫要再提了。我晓得您是为了我好,可衣儿尚未痊愈,我做母亲的怎么能弃她于不顾,只顾为自己筹划?”
褚妈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周冉制住,“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衣儿的幸福,不应该寄托于一个没影的弟弟身上。”
她很少这样厉声说话,褚妈妈低声叹气,“好,妈妈不说了,姨娘莫气,气坏了身子便顾不了六姑娘了。”
一提及杜罗衣,周冉的泪腺就跟被触了开关,刚刚收敛的泪水又蔓延眼周,褚妈妈费了好大力气也没哄住。
周冉的话,一字一句全都不落的进了李倩倩的耳朵里。她不知道如果是原来的杜罗衣躺在这里会作何反应。她,李倩倩,作为一个从小跟她妈长大的娃,第一反应是不忍。
如果说之前听到周冉的哭声是烦躁,那她现在只觉得不忍,不忍心周冉为了她这个“冒牌货”继续徒增伤感。
罢了,起床吃个饭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姨娘,”她还是没习惯这个细嫩的声线,停顿几许后把声音沉了沉,“我饿了。”
久病在床的宝贝女儿终于醒来,还嚷着要吃东西。周冉再顾不得哭了,拔腿便往小厨房去,发誓今日定要让杜罗衣肚子吃的滚圆,把这阵落下的营养全补回来。
丝丝袅袅的清甜味隔着帘子便钻进李倩倩鼻子里,周氏紧随香味提着食盒掀了门帘,把炖煮的软烂的百合莲子粥盛到她面前。
连喝了三碗,李倩倩满足的打了个嗝。周氏的手艺真不错。
吃人嘴短,她朝安静坐对面的女人傻笑了一下。
周氏又红了眼。
姐,你别哭了啊啊啊,我不会哄人的。
李倩倩不清楚别人的妈爱不爱哭,反正她妈黄女士不是。
她爹在她刚出生不久就跟小三跑了,黄女士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像个女战士。
她每次想像别的同学那样和黄女士撒个娇,酝酿一下母女情,都会被黄女士虎目圆瞪的样子吓回去。久而久之母女俩就是一幅淡淡的样子。
黄女士没短过她吃没少过她穿,唯一烦的一点是老是逼她相亲,还尽相些歪瓜裂枣。
排除这一次的跳起来一米八土豆,她还曾经相过老实不出门男士,见面发现人家坐着轮椅;还有踏实稳重小伙子,然后那个小伙子没到她肩膀还全身浑圆;还有人老实话不多先生,见面发现确实是这样的——人老,实话不多。
排除这一点,她算的上是一个不错的母亲。不知道黄女士现在怎么样,身体碎成那样可别把她吓着。
还有......不要因为那句“以死谢罪”就责怪自己。
忆及此处,再看向对面同为母亲的女人,她按捺下了自己的生涩,学着这里的人的腔调,朝对面的女人温声说,“姨娘,你莫哭啦,你看,衣儿这不是好好的吗?”
“倒是姨娘,这几日为了照顾女儿,您都消瘦了不少。倘若姨娘因为衣儿熬坏了身子,女儿也不会好受的。”她说着说着就想到了远在21世纪的黄女士,真的哭了起来。她想起自己没回的那条微信,想起黄女士逐渐泛出银丝的头发和不再挺拔的身躯。
周冉见她哭了,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母女两人抱头痛哭。
哭过一遭,丫鬟赶紧打了温水来给她们洗脸。
李倩倩撑着哭的闷闷的嗓子,继续说道,“姨娘,这几日您便回去好好休息,不用再看顾女儿了,女儿已经好全了。”
李倩倩这番话,自然有她的用意。一方面,她确实不希望周冉再耗费太多心神。
至于另一方面,她初来乍到,为人处事难免跟原主有出入。唯今之计只能先离原主相熟之人远些,以免生出波折。
不过原主得罪的人,远的无所谓,可近的她这个冒牌货得管一管,不然以后有自己好果子吃。
一双不悲不喜的眼眸浮现在她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