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暗得看不清格局,跪在地上的身影肩膀微微发抖,埋下头猛地把药瓶往地上磕扣。
手边破碎的器皿边缘锐利,原本摆放讲究的翠绿植株散落一地,末端还沾染着新鲜的水痕。
药片顷数滚落,有些碰了水黏在一起。
他像是虚脱似的,呼吸急促胡乱抓起就要往嘴里送,那股似有若无的苦涩飘到鼻尖。
下一秒,掌心的东西就被人全部打翻。
骆应辞瞬间气得眼圈发红,像是终于忍耐到了极限,迟钝地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人。
发现来人是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快有十年的保姆。
“药可不能乱吃!”
“这剂量下去人会变傻的,我来之前你吃了多少?”
保姆神色匆匆赶来,心急如焚地把人从地上捞起来。
一杯温热的牛奶送到嘴边,骆应辞却紧闭牙关。
那双狭长标致的眼睛满是警惕,一瞬不瞬盯着近在咫尺的残局。
垂地窗帘严丝合缝,企图将探进来的一切全部拒之于外。
唯独房门半掩着,那人在他的面前蹲下来,身后透过隐约的光亮。
“小少爷你怎么到厨房来了?太太说你大病初愈,不要乱跑出去。”
看见脸色苍白的小少爷悄无声息出现,连脚步声都没有,她心里突然犯怵将身后的东西进行遮掩。
据说上一任保姆因为食物问题才被辞退,新来的吴春晓自然格外注意。
但她还记得女主人说绝对不能让面前的孩子进厨房,要各位注意刀具的摆放和数量,用了甚至要锁起来。
这份工作薪水十分可观,本来按照正常来讲轮不到她头上,无非是有些流言在私底下传得很快。
可儿子才成家立业的她并不想成为负担。
吴春晓有不少带孩子的经验,哄几个月大闹腾的婴儿都是常有的事。
那敌意的眼神在苍白的小脸上有些违和,显然还不知道掩饰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吴春晓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简陋的糖果,路边小摊上按斤论价的那种。
这是她认知里大多孩子都喜欢的口味,虽然比不上超市里货架上的好看。
小孩果不其然好奇地伸手接过,当场拆开,在触及黏稠的劣质糖胶时表情一皱,明明很甜却难以下口。
吴春晓见状赶忙让他吐出来,谁知小孩直接一声不吭咕咚整个吞进了肚里。
“别急别急,来喝点牛奶顺顺气。”
小孩垂着眼眸,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面还有残留的粉末。
他听班上一些同学炫耀,不喜欢吃药或者借着生病就能讨要到甜品或者玩具。
原来是真的。
糖果有了,牛奶有了,接下来就该听话地把药喝下去。
小孩像是发现了大人国度的准则,一双眼睛亮晶晶,甚至主动喝下了伪装的药。
嘴里的粥混着还没回味的甜腻下肚,一天天重复上演,不断刺激着味蕾和神经。
反胃的感觉涌上来,骆应辞面色铁青直接将人反手推倒,长达十几秒的干呕,如同五脏六腑同时被挤压。
好恶心……好难受……
他狼狈地弯腰看着地上那鲜活的绿叶,眼前瞬间失去了色彩变得灰败。
直到背上传来节奏,犹如对待婴儿的摇篮般轻轻拍打,很快他被环进一个宽容温暖的怀抱里。
“别喝了我们不着急,先让身体缓下来,等会儿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慢慢来就好,不用害怕。”
被对方那拦不住的牛劲一推,乔横到现在都还有点眼冒星花。
乔横感受到身下之人不安的颤抖,心里揪得一下发疼。
对方的症状显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乐观。
牛奶已经见底,乔横只好默默把那碗加了药的粥推远。
“妈妈……”
对方几乎用气音可怜道,和呼吸融为一体极为短促。
乔横小心翼翼护着对方的头,生怕是自己空耳,想要再仔细听时已经无从分辨。
他猜想对方或许是从朝夕相处算是半个亲人的保姆身上,感受到了那份缺失的关爱。
乔横第一次正式和骆应辞见面就是在毕教授的课上。
他从骆应辞口中听到过母亲这个尊称,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像个无助的孩子脆弱敏感。
骆应辞唇色发白蜷缩着身体,额头渗出冷汗打湿鬓角,如同那日溺水般害怕,无意识向热源靠拢。
乔横没有出声打断安静,而是不动声色按下那双轻微发作的手,隔着布料心中有一个猜想正在无限放大。
哪怕是大早上在家都要戴上护腕遮挡,在这之后到底藏着什么不言而喻。
即将触及到真相边缘,乔横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对方突然睁开眼睛当场反制住了他窥探的小动作。
手上承受的力度不断加重,乔横能感受到来自骆应辞的愠怒,可他现在的身体属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乔横有些力不从心,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腰间传来劳累酸痛的预警。
“吴阿姨,我想吃芋头。”
骆应辞松开力气,找回自己的声音。
随后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收拾地上的瓷器碎片。
乔横不可置信干瞪眼,对着空气迟疑了片刻。
而对方眼皮都不抬,手上看似忙碌其则欲盖弥彰,恐怕要是有个地洞巴不得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