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吃饱喝足，反正也没什么特定行程，干脆穿过这条马路走到对面的沿海公路，顺着人行道溜溜达达地散步回去。

两人平时不太喝酒，姜瑜自知酒量一般，也不敢多喝，喝完了一瓶就改喝汽水了。

倒是路修远看着酒量不错，四五瓶的冰啤下去，依旧是面不改色的。

扑过来的风开始带着湿冷的潮气，吹着人有种微醺的舒适，旁边的马路时不时有年轻人骑着单车路过，挥着手臂唱着歌，充满青春活力。

姜瑜伸手感受了一下海风，听见那个歌声忍不住笑了下：“好年轻的声音。”

路修远忽然伸手牵住她抬起来的那只手，在姜瑜诧异的目光中手掌顺着下滑握住手腕，语气自然：“天黑了，怕你看不清。”

沿途都是路灯，间隔也不长，这个光线对于她来说是够的，但她又低头看了眼路修远的手臂，决定还是先闭嘴，要是拒绝也太煞风景了。

难怪之前粉丝都说她是气氛终结者，今天也是难得识相了一回……但她也因为这个瞬间联想到了后来的事情，顿时长叹一息。

路修远：“干嘛？”

姜瑜有点郁闷，“没事，吃多了。”

路修远今天倒是没埋汰她，只是牵着她往前走：“走慢点，消消食。”

两个人慢悠悠走出好长一段路，姜瑜才忽然开口问：“路修远，你说……把理想当饭碗，会不会被现实砸烂啊？”

路修远想了想，认真道：“也许吧。但现在做什么都不容易，说不定你勇敢走进社会，然后就会发现收获了身心俱疲的自己。”

“要是理想也能支持你的经济情况，我觉得也可以试着坚持一下，说不定很快就会有转机了。”路修远说得很随意，“毕竟人生的容错率是很高的，我上大学的时候跑去玩摄影，主要是觉得读了这个专业很可能会被抓来上班，然后机缘巧合下和朋友一块开工作室。后来也去体验过做各种兼职，发现那样不稳定的生活也能养活自己，好像没什么特别好害怕的。”

姜瑜有点意外：“你还做过兼职啊？都干些什么呀？”

路修远语气稀松平常：“在奶茶店当店员，网吧当网管，在烘焙店里烤面包……虽然都是些不用费脑筋的工作，但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姜瑜居然懂了他的意思，笑了起来：“无聊的时候就把自己想象成在玩经营游戏？”

路修远笑着点头：“我这边出餐，骑手或者顾客来取餐，或者等待顾客光临，看他选择什么的……如果不是被抓去打工，我可能会过上带着相机，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地漂泊下去，呆腻了就换个地方。除了攒不到钱，生活还是挺美好的。”

姜瑜仔细想了下自己，“我也没想挣大钱什么的，就是不太喜欢跟人面对面交流，我也不爱出去玩……我好像大学四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无聊也没有理想的人类。”

“如果只是工作上受到冲击，我觉得不用放心上。”路修远拉着她慢慢往前走，目光在不远处的海面流连了一下，指给她看：“那边有一只小船。”

姜瑜跟着他停了下来，搭着护栏仔细看着深色的海水，许久后诚实道：“看不见，太黑了。”

“你只要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就可以，就像你看不清星星，但它们是客观存在。”路修远语气平淡，“高中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你画画厉害，你大学四年都在专注这件事，只会不断进步，毕竟你也一直很喜欢。”

“千人千面，如果有读者说你画风什么的，不用太在意，只是不太符合他的口味。中国这么多菜系，总会有他喜欢的，让他趁早滚蛋就行了。”路修远似乎对于她做的工作还挺了解的，说得很轻快：“如果他们骂你基本功不行，不会画画就跑来接稿恶心人，这种情况就该早点收拾行李滚去现实那里报道，因为这种根本不用现实帮你砸饭碗，理想都会主动劝退了。”

路修远低头去看她：“你说呢？”

姜瑜沉默了一下，想反驳但又觉得他说得挺对的，憋屈道：“不敢骂他们，会给人留下不好印象的，谣言只会更离谱。”

“你们二次元不是经常说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路修远说着仔细回想了一下，记起来了：“吃白饭还骂厨子，真该死？”

姜瑜：“……路老师，你这种对我们圈子很了解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改混二次元了？”

“没有，只是从全世界路过。”路修远眉梢微扬，玩笑道。

姜瑜笑了起来，手指在钢管护栏上叩了叩：“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以前明明也很有受众的，最近可能是水逆了，我回头找人算一卦。”

路修远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有信仰？”

“没有。”姜瑜理所当然地摇摇头，说：“但是有个基友之前用六爻给我起了一卦，还挺准的，我就相信了。”

路修远点点头，没再说话。

闲聊几句让姜瑜心情愉快了很多，也终于发现哪里感觉怪怪的了，“你怎么知道我因为稿子被骂了？”

“猜的。”路修远随意回答说，“你天天宅家画图，还能有别的烦恼？”

姜瑜：“……说得好有道理哦。”

前面飘来似有若无的歌声，伴着吉他的弹奏，大概是有点距离，时不时就被风吹散了。

姜瑜凝神听了一下，好奇道：“有人在唱歌哎？”

“去看看？”路修远问。

姜瑜果断拉起他的手，莽撞地往前走：“凑个热闹，很久没看过路边卖唱了。”

路修远被她拖着走，笑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不出门吗？”

姜瑜冷漠脸：“听不懂思密达。”

路修远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还以为你只会说日语。”

姜瑜：“……”

两个人拐了两个弯才发现不远处有个小公园，门口有两个年轻人在前面摆摊卖唱，设备很简单，两把吉他，还有连着蓝牙音箱的两个麦克风，前面摊开着一个吉他包，走近还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收款码。

似乎是刚开始，面前只有一些快速走过的路人，基本上没人因为他们两个停留。

而那两人看起来都有些拘谨，拿着自己吉他的长发青年反复调音，拨弄琴弦，另一个微胖的娃娃脸白衣青年没拿吉他，只是握着话筒断断地续续哼唱——这架势看着不太像在做开业前准备，倒更像是在磨蹭拖延时间。

一旦有路人多看了他们两眼，两位就会立刻撇过头去装作很忙碌的样子。难怪刚刚的歌声断断续续的，根本不是什么被风吹散了，只是看到人就忍不住停止，偷感十足。

他们两个选的位置不在路灯下，姜瑜戴上眼镜认真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转头去问旁边的路修远：“他们这是……社恐卖唱？”

路修远面无表情道：“你认同类速度倒是很快。”

姜瑜蹙眉：“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骂我？”

路修远却伸手拉起她的手腕，朝他们那边走，姜瑜下意识想躲避，“哎，不行不行，我不点歌，我不去啊！”

奈何力气不敌路修远，根本站不住，硬生生被他拖到了摆摊卖唱的小哥前面，姜瑜下意识撇开头，自我催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路修远摸出手机扫码，语气自然：“可以点歌吗？”

抱着吉他的长发男人长了一张俊美忧郁的脸，他犹豫了一下，嗓音很好听：“可以的，要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