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突兀,与当下的氛围太格格不入了,连一旁的林深都愣住了。周正言像是没觉察到这个话题的诡异,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你订婚了,对吧?是打算毕业就结婚?和那个谁家的千金?然后继承你的家业,从此过上风风火火的往后几十年人生,走向人生巅峰,对吧?”
唐秋白的表情已经变了:“你到底……”
“唐秋白,你有着大好的前途和未来,你的人生一帆风顺,你马上就要继承家业,迎娶白富美了。”
周正言低低地笑着,眼里闪烁着渗人的光:
“你的未婚妻知道你曾经干过男人吗?她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渣败类吗?嗯?她知道……”
唐秋白还没来得及发作,周正言就被林深一脚踹飞好几米远。林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好好说话。”
周正言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剧烈地咳了几声后,又蓦地扬眉笑了。
“怎么了,唐秋白,你只会使唤你的狗了是吧?你怎么不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舒坦了,干完男人娶女人,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即将要被你毁了往后几十年余生的女孩?还有那个被你害死的……你心里踏实吗?你不会做噩梦吗?你每天晚上睡觉不会夜夜心悸惊醒吗??”
唐秋白站在几米之外,一脸漠然地看着他。少许,他才缓缓开口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死他,我是真心喜欢过他的。真正把他逼死的人是你不是我,所以会愧疚得想来拜庙、害怕得每天晚上做噩梦的也是你。在给我施压之前,先想想你自己干了什么事。”
林深很短暂地皱了一下眉,不知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字眼。周正言面色如纸,喃喃道:“随便你……”
他停顿了一下,而后蓦地提高了声音,朝着不知名的虚空处大声喊道:“你在吗?你在这里吗?当年那件事是唐秋白的计划,是他操控着全局的!他是主谋!把你害得那么惨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你要杀也是先杀他!快去杀了他!你能听到吗?孟倦——”
——这个宛如禁忌一般的名字终于被他这么堂而皇之地喊出了口,一年前那充满淫靡与罪恶的某件事轰然揭开了真面目,猛地浮出了水面。唐秋白面沉如水,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拎起周正言的衣领,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拳。周正言被打得偏过头去,唇角处有丝丝鲜血流出。
“给你脸了是不是?”唐秋白垂着眼看他,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碴,“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自己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让我想想……‘见者有份,好东西不如让大家一起分享’‘不然我就去举报你你信不信,我录音了’‘反正都已经发生了,多几个人又怎么了’。是你说的吗?你天天因为那件事做噩梦,愧疚得都想去拜观音,不会连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忘了吧?”
周正言脸色煞白,脸侧有一个通红的拳印,嘴角还挂着血丝。他的呼吸粗犷又剧烈,粗重的喘息像破败的拉风箱,看上去好像要死了。
“你……你怎么敢这么说……唐秋白,明明是你当初说你在追一个男的,一直追不到,所以想迷.奸他……”
唐秋白提起拳头,又是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周正言脸上。周正言喘着粗气,两道鼻血从鼻腔中缓缓流下。林深冲上前,强行把唐秋白从周正言身上拉起来,然后一声不吭地站到一旁。
不管他们有多少的疑虑和惊恐,新的一天还是要照常开启。这家旅馆的老板和老板娘像是被设定好的npc一样,只会一板一眼地通知他们下楼吃早餐。不知道下一个死亡的会轮到谁的阴影始终笼罩着剩余的三人,只是此时比起怕老板,他们更怕的是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存在于何处的鬼魂。
周正言已经快被焦虑和恐慌淹没了,早饭吃了没几口,就开始觉得胃里在疯狂抽搐,突然捂着嘴冲到了一楼洗手间,然后“哇”的一声,把昨天的晚饭和今天刚吃的早饭全吐了出来。
把胃里的所有内容都吐干净后,周正言呕着酸水,无意间抬起头,看到了僵硬地卧在他身侧的,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的陈墨的尸体。
周正言一个没忍住,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又“哇”的一声,把胃里剩下的那点酸水也吐干净了。
他吐完后,另一种悚然从他心底升起——他吐了老板做的饭,会不会让老板觉得他是在嫌弃他?会因此惹到老板吗?老板一生气会把他给杀了吗?假如前三个人的死因真的是惹了老板,那下一个死的人会是他吗?
周正言僵硬地站在原地,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像是有一道黏腻的视线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脊背上。卫生间里安静得诡异,墙壁上的白瓷砖反射着冰冷的光,在残留的水流声之外,周正言几乎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在自己后脑勺响起,冰凉而潮湿。
他双手紧紧抓着挂池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周正言想回头,看看背后是什么东西,可脖子却像被钉住了一般,僵硬得无法转动分毫。时间仿佛凝固了,他就这么僵在原地,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感受着身后那道越来越近的视线。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你在干什么?”林深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了。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