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度凝滞。
周正言脸上还挂着笑,尴尬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李浩然一下子就炸了,猛地冲到柜台前,还没等他爆出什么粗口,就又被人从后面拉了回去——
拉住他的人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林深。唐秋白原本站在稍远处,现在也缓步走到柜台前,皱着眉看了李浩然一眼:“你忘了找到这家旅店费了我们多少功夫吗?你自己不住可以滚出去,少添乱了。”
他这话一出,李浩然顿时就哑了火,悻悻地退到一边。唐秋白掏出手机,打开付款页面,以吩咐的语气说道:“六间单人房,我付款。”
周正言的神情不太好看,也拿出手机,勉强笑笑:“不用……我那间房我自己付就行了。”
唐秋白抬起眼,很淡地扫了他一眼。周正言依然举着手机,神色不改:“确实是有点贵,但我也不至于出不起。你帮其他几个人出就行了,我自己的我自己付。”
唐秋白的表情已经称得上是不悦了,似乎还无声地翻了个白眼:“随便你吧。”
宋肆酒适时出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不好意思,我们店里没有六间房——但是刚好够你们六个人住。”
“两间单人房,两间双人房。”
昏黄的灯光落下,在他那副纯黑色的墨镜上打下一道道光晕。宋肆酒把报纸随手往柜台上一扔,笑着道:“你们自己分吧。”
他把报纸扔到柜台上后众人才发现,这份报纸被宋肆酒拿在手里的时候根本就是倒着的——难不成他真的是个瞎子?拿报纸装逼呢?
最后还是唐秋白付了全款。这六个人在大厅里讨论了一下关于如何分房的问题,几个人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讲究,因而这个过程并没有浪费很长时间。
唐秋白拒绝跟别人同房,因而他住了一间单人间。他对林深似乎有种特别的关照,所以另一间单人间就给了林深住。最后,几人的分房结果是:林深住一楼的单人间,唐秋白住二楼的单人间。一楼双人间里住的是赵小川和陈墨,二楼双人间里则是周正言和李浩然。
折腾了这么一天,唐秋白早就厌倦至极了。拖着行李箱就上了二楼。这家旅馆虽然从内到外都又旧又破,房间里倒还算是干净。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方才在楼下那股隐隐约约的霉味和下暴雨时泥土的腥气顿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知名花香的香薰气息。
唐秋白的皮鞋陷入褪色的地毯,地毯的容貌虽然磨损严重,却不见半粒尘埃。单人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单、枕套都干净而整洁。房间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只粗陶花瓶,花瓶中斜斜地插着几支半枯的芦苇。瓶底压着一张手写的欢迎卡,卡面上的字迹娟秀:
“祝你今夜好梦。”
这个房间很明显是被精心打理过的,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窗户没有窗帘,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一道道扭曲的水流,将一望无际的黑暗切割成无数块碎片。
唐秋白皱了一下眉,从床头的抽屉里翻出来几张报纸,平摊开,用胶带给糊在了窗户上,暂时充当了一个简易版的窗帘。做完这一切后,他拿出手机,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却没打通。
应该是暴雨阻断了信号吧,唐秋白心想。
电话打不通,他自然而然地就换了微信给家人发消息。发出去的消息转了半天的圈,最后变成了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这信号阻断得还挺彻底的,唐秋白心想。连微信都发不出去了。
但是,唐秋白很快便发现,他的微信并不是全部都发不出去。确切来说,他只能联系得上和他同样在这家旅店里的其他五个人。除了他们五个,无论他给谁发消息,最终都只能得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这信号阻断得,难不成还是选择性的?还是说有距离限制,只有距离他比较近的才能收发信息?
唐秋白注视着手机屏幕上的一排红色感叹号,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唐秋白上楼后,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回了房间。那个叫做赵小川的是最后一个走的,同伴都已经回到房间里收拾行李了,赵小川却依然停留在一楼大厅。或者说,他一直都维持着单手撑着柜台的动作,动都没动过。
祁枝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己面前的这片阴影离开。他继续耐着性子等,等这个人自己滚蛋,完全没有想要抬头看看的想法。他垂着眸,乌黑的长发自肩头散落,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下一刻,祁枝就看到赵小川曲起手指,在柜台上轻浮地敲了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