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刻钟,门外不知缘由地嘈乱起来,慧灵猛地推门,反手关门之际语速极快地告诉袁彦:“有人埋伏刺杀康平王,康平王显然事先得到消息做了安排,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掌握多少,眼下他已带人追击,事后若细查……”
袁彦轻声问:“另外那个呢?”
“家丁护送上了马车,我已解决所有随从,人就在柴房。”
袁彦垂眼看他手上的炖盅,声音里有了几分了然,“东西给我,你受累,再把她带到后山的落霞亭,我随后就到。”
慧灵不疑有他,背上人就走,他力气大脚程快,带着人也不觉得累赘,中间女人醒过一次,慧灵怕她大叫,连忙一掌将其再次劈晕。
好一会,才远远瞧见袁彦的身影。
待走近,她说:“你去吧。”
慧灵便点点头,什么也不问,抱拳道了声“保重”,扭头就走。
袁彦将食盒轻轻落地,漠然看向几步之外躺着的被五花大绑的女人:精致的妆容已经花了,头发散落,衣衫倒是完整,只是蹭了好些灰,要不得了。
山中清冷,周遭荒草萋萋,袁彦蹲身掐她人中,女人忍痛咕哝一声,醒了过来。
“如意?”
女人乍听这声轻唤,先是疑惑,随即对上一双陌生的沉静眼眸,思绪瞬间回笼,她惊恐想跑,却猛地意识到不对劲。
“你……你好大的狗胆!”她使劲挣动身体,麻绳磨破了她细嫩的手腕,疼得骤然变调,“快放开我,我可是康平王的人,若让殿下知道,准保杀了你!”
她仍是那副狗仗人势的嘴脸。
“我瞧你应也是个千金小姐,莫不是想嫁进王府,先过来给我个下马威?”如意打量袁彦,急促地了然一笑,“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殿下岂会让你想如何就如何!”
袁彦忽而想起幼时她唯一见过如意的那回。
彼时思姐心切,央了祖母半晌方才得了允准,带着礼和随从兴高采烈去了康平王府,结果见到她在进门第一日便逼迫长姐接她的茶,认她做妾室。
那时候她才知道家人不许她随意出入王府是何意,原来定国公府千娇万宠的嫡长女在皇家过得并不好。
长姐始终没接茶,如意在王府地位尴尬,她于是怀恨在心。
不过一个楚馆秦楼的卖唱女,仗着腹中胎儿与司空朔的纵容,不敬长姐,收买长姐身边人,要长姐的命!
袁彦慢吞吞打开那盅银耳羹,山路不好走,羹汤免不得洒出去一些,她敛去眼底的可惜,问她:“认识吗?”
如意不自觉往后挪,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司空朔自己跑了,把你扔在这,”袁彦盛了一碗,自顾道,“看来你对他来说,也就那么回事。”
“胡说,王爷心疼我,要不是你,我此刻早已回了王府!”
“是吗?”袁彦轻笑,“如果是穆婉佩,他可不放心让她独自下山。对了,他知道她是死于你手吗?”
如意的心重重一跳,“你如何……”
一匙甜汤顺势滑进她的口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咽了下去。
如意大惊,反应过来之际忙拼命干呕,却无济于事,不由大惊失色,“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银耳羹啊,这里头可是放了许多滋补的东西呢!你最喜欢的啊!为了跟我争,你不是还到司空朔面前哭哭啼啼,说我责骂你吗?”
她耳朵嗡嗡响,眼前好似出现幻觉,“你说什么?”
“那是我嫁妆里带的,你跟司空朔一哭,我就得全送进你的院子,”袁彦柔声问,“好吃吗?”
如意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她见鬼似的往角落里挪蹭,嘴里哆嗦不成句,“你,你到底……你不是……”
“死?”袁彦咧开嘴,忽而收了笑,凑近了,将话说进她耳朵,“人不就是死后才能变成厉鬼索命吗?如意啊,我袁青城,来索你命啦!”
尖锐的叫声划破虚空,却没传多远就散了。
慧灵下山脚步倏然一顿,回头望了眼亭子的方向。
“你拜送子观音,心里虚不虚?”
“那孩子不是司空朔的种,想想也是,你诬陷长姐害你何须下这么大本,所以孩子断不能生,你怕极了。”
“菩萨不会再送你孩子了!”
“自己造的孽,自己偿吧。”
如意面无人色,其实已经不大能看出来了,不管她听到什么,那张脸都是黑的。嘴巴张着,好似是僵住了,袁彦又喂进一口,没费什么力气。
“这里面放了‘长辞’,放心,这是特意为你调的,跟原来的不一样,一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你看,你的手已经黑了,脸也是,过一会全身都会黑,会腐烂,但不会死,你得留着一口气,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消失在世上的。”
“这荒山野岭的,没有人找得到你,哈哈!”
如意抖若筛糠,不想顺她的意,眼睛却已先一步看了过去。
昔日葱白的手正泛着将死的黑气,如意吓破了胆,眼前一黑,想喊才察觉自己声音如老妪,“嗬嗬,嗬嗬。”
“怎么办?你的殿下再也不想听你唱曲儿了!”
“嗬嗬……”
又一口甜汤入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