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膝间停留着他的温度——自圣诞夜听他以僵硬却带着丝丝伤感的语气提起孤立无援的血色童年，他们便往往以这种方式相依，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宁静的夜晚。

他已经睡去，连同那暗夜的灵魂。她轻柔地拂过深黑色的发梢，望着他紧闭的双眼和逐渐舒展的墨眉，一吻如戛然降下的水珠落于眉间——梦里波声涛涛，海阔无际…

三月份。

滴水兽石像下，骑士的披风翻卷。蝙蝠侠站在哥特风的建筑下，脚尖轻点，向前方的蓝光一跃而去。

“Who are you？”目光眺向前方停下脚步的身影，他嘶哑着低沉的声线开口，“Why are you coming there.”

前方的人目光复杂，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被发现，却没想到这个场面到来的如此出乎意料，取下面罩，黑色的发丝在空中飘扬——是艾德，布鲁斯的瞳孔猛然收缩。

“You know who I am.”是肯定句，蝙蝠侠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逼出了这段话。他震惊于真相，对她初次相遇与所有的相处都带上深色的怀疑。

“Bruce……”艾德承认了，她的话语在哥谭骑士向来的疑心下，显得苍白而无力，“我只是……想要帮助你。”

“所以这几个月来，哥谭的事物你都参与在内？”他早该发现的，以侦探的警觉，“你有什么目的？”

“……”艾德沉默不语，她知道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是空洞的。

“我会调查清楚的。”布鲁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暗哑的音色愈露陌生，“Now，get out of there.Don't let me see you again.”他展开滑翔翼，在厚重的夜色下如飞动的蝙蝠，背影瑟瑟，渐行渐远。

撑着太阳穴，晚风吹得她头疼欲裂……

这是最后一晚，她这么想着，没有停止脚下的动作，贩毒的小混混已经被踢得神情恍惚————突然闯入黑暗的水蓝终将把这座城市交还给它的骑士了。

回到公寓，没有开灯，窗外雨声簌簌，一片清清冷冷。艾德褪下盔甲，一只手扣着后脑勺仰躺在床上，望向黑暗中无尽的昏沉，低语：“My black bird……”

一个月来，蝙蝠侠愈加暴躁，不分轻重的铁拳在夜色下挥舞，似乎招招致命，哥谭的罪犯们再被黑色的恐惧笼罩。

带着满身伤痕回到蝙蝠洞，布鲁斯步伐沉重。他避开阿尔弗雷德，一边包扎伤口，一边盯着破碎相框下艾德带着蜜意的微笑，陷入沉思。调查结果表明艾德只是心血来潮般地当了一段时间的义警，但作为蝙蝠侠，布鲁斯的疑心永远不可能允许他这么简单地看待问题。

布鲁斯不相信时间和相遇的巧合，一如他不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剧本下的虚假爱意————“她曾吻你伤痕，也曾拥你入怀……”

哥谭日报，公司内。

艾德里办着公，却神色恍惚，她对一众同事讨论着自己被哥谭宝贝甩的遭遇充耳未闻。或同情，或嘲笑，或讥讽的目光下，她只是担心着哥谭的夜色下，她的小黑鸟会不会在不知名处默默舔舐伤口。

“滴滴”手机突然发出一阵震动，是杰森传来的信息——“艾德，我听说你们的事情了，要知道布鲁斯向来花花肠子，唉，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知道吗，我居然有一位生母，她叫希拉海伍德，她是一名医生，天啊，她居然约我今晚见面……”

艾德瞬时白了脸，毫无疑问，这是针对布鲁斯和杰森的阴谋，她可不会认为一个抛弃孩子的母亲在这个时间点约杰森出来只是为了叙旧。

找到电话栏底端布鲁斯的号码，连着拨通几次都无人响应。让肖恩帮忙请值班的假后，艾德匆忙地走出大门，步伐带风，随手盗了辆路边停靠的机车。她打开上次留在杰森身上的定位仪——停留地点是一座废弃仓库，脚踩油门……

黑白的涂鸦，满壁的灰尘，天又阴晦了几分，冷风灌进生锈的铁门，呜呜的响，萧索的仓库里时不时传来闷哼。艾德下车，沿着定位来到了目的，她握紧顺来的铁棒，轻轻推开了门，门缝发出的嘎吱响尽隐在背对着她拿着撬棍的绿发小丑的癫狂笑声里，地上瘫着染血的知更鸟和惊恐的女人。

她向着他的后脑勺一棍而去，小丑趴倒在地，却依然大笑着：“小蝙蝠没来吗？”他张着鲜红的嘴，疯狂而又充斥着破坏欲的目光中带出了笑泪“不要这么严肃嘛，女士，毕竟这可能是你在人间的最后一次笑了。”

艾德顿感不妙，瞥见黑暗中的红光闪烁，她快步拖起杰森和几欲昏迷的女人，在一声巨响中带着他们向门口扑去。心中向布鲁斯道了声别，她义无反顾，紧紧护住了身下的杰森……

/今夜，阿卡姆的罪犯点了个集体套餐，纷纷越狱。蝙蝠侠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解决完所有事件的时候，已然深夜。蝙蝠侠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人故意拖住了他的脚步。

回到韦恩庄园，布鲁斯没有看到杰森的身影————他的心情愈发沉重。打开手机，艾德的通话记录数条，而定位里杰森和她的位置重合着，他沉下脸，没有翻阿卡姆的监控，却已经预料到了监狱中小丑的真假和监狱外小丑的阴谋。

当他赶到的时候，火光中只剩一抹殆尽的蓝，好似海中的鲸落，绝美而悲伤。

慰藉的是杰森没有受多重的伤，那个不配被称之为母亲的女人也还在苟延残喘，但她——艾德里安娜希尔，她曾轻吻他的疤痕，却将在这方深黑夜色里永远长眠。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布鲁斯依然忘不了和艾德初遇时那刹悦动的淼蓝，它让他想起——湖光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