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鸣还想问什么,一个士兵进来,冷冷地说,“沈将军,有请二位。”
大帐里,周敬鸣还未进门,就听到了沈寂的声音,“军营内的调整,皇上让我全权代理。”
沈寂余光扫到周敬鸣进来,“免除周敬鸣副将之职,擢升王仲传为副将,即日起,赵丛由代理主将正式升为主将,我不日便会回上京。”
宣布完,赵丛一行人出去,船儿看一眼石头,石头隐蔽地点点头,留了周敬鸣和姜怀卿在帐内。
沈寂不再兜圈子,“周敬鸣,你底档里工学和算学的成绩极好,可以说是近十年来第一人,我已写了军报,向皇上求情保你一命。”
周敬鸣盯着他的眼睛,想看出他背后的阴谋和算计。
“你出身好,读书这种事,太子太傅的老师、状元同门于你是顺理成章,但于大齐很多人来说,读书是千求万求而不得的事。”
沈寂心里清楚,周敬鸣这类科班进士出身的官员,最看不上的就是他这样底层拼上来的大老粗。
他抿唇看向周敬鸣,目光淡然,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是瞧不上周敬鸣。
知识分子的清高,于这残忍赤裸的现实之中,堪称百无一用。
他的清高和执拗,只会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吴良那厮,只不过一介阴狠莽夫,怎么可能改造弹药,改良火铳?
那帮手下更是一帮流民,斗大字不识几个。
改良之人,只会是周敬鸣。
“我惜才,皇上更惜才。你的工学和算学才能,改良火铳、改造弹药、甚至造火炮都未可知,将来报国远胜过在这里做一个副将。”
他最后一次劝告周敬鸣。
“沈寂,那弹丸是我改造的,而且我已经设计了火炮的样式图,我知道皇上一直在找各方渠道采买火炮。”
周敬鸣看一眼姜怀卿,“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要给姜怀诚翻案。”
沈寂眯起眼睛看他,“你......跟皇上谈条件?”
若是求情,大约能活命,可若是威胁,那火炮造出之时,便是他周敬鸣的死期。
“是,请皇上下令严查,无论凶手是谁,都不包庇。”
“好,你想清楚,我会把你这句话写在军报里。”
周敬鸣看看他书案上写到一半的急报,“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沈寂当着他的面落笔,将急报封好。
这样的军报,一旦发出,姜怀诚的这个案子终究是要翻到太阳底下了。
上京不知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天理昭昭,日月可鉴。
周敬鸣如释重负,这一天总算来了。
皇帝下令重启调查,沈寂这个活阎王恶名在外,当年所经手的大小官员,都迎接审判吧!
他郑重地向沈寂鞠躬行礼,“沈将军,有关此案,我有一事禀报。当年怀诚的尸体停在衙署,被人悄悄偷走了。”
“可知什么人?”
“那伙人蒙着面,看步伐不是习武之人,头目姓周,但我那几日遍寻上京出殡的人家,没有一家人姓周。”
周敬鸣将那日所见,据实告知沈寂。
他本就觉得怀诚之死十分可疑,当夜便去了衙署,却看到了四个人抬着一个木箱出去,喊顶头一个人周少爷。
他再去看尸体时,已不是姜怀诚,才知尸体被掉包了。
方才意识到,那几个人所抬的木箱应该是被偷走的姜怀诚。
可是追出去时,已踪迹全无。
“好,我回上京便查。”
沈寂打发周敬鸣和姜怀卿回去后,命船儿对周敬鸣严加看管。
转去舆图后面看李云琅,她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脸颊泛着红晕。
“怎么了?不舒服?”
沈寂手探过去,蹙着眉说,“热消了,怎么脸还这样红?”
“我去叫军医来!”
李云琅牵着他的手指,咬唇小声说,“别......别叫军医。”
沈寂耐心等着她的下半句,李云琅看他一眼,又极快地垂下头,“你帮我叫姜姑娘可以吗?”
长久的沉默里,她的耳尖和脸颊愈发红艳,沈寂明白了,是月事。
“每次月事都是那么多血吗?”
李云琅猛得抬头,心里暗道,沈寂你在说什么?
刚想瞪他,忽然记起,广源寺那日,自己的确是流了不少的血。
沈寂想到师父那日所说,那年大雪她伤了元气,此生恐难有孕。
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将她唇角的发丝抿到耳后,“小菩萨,我会负责。”
如果可以,做你一辈子誊抄医典的书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