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抵着姜怀卿的头,手掌暧昧地沿着她腰间绶带摸索。
姜怀卿眯着眼睛悄悄背过手,吴良瞄着她手的动作,猛地抽出指尖快触达的腰侧香包,单手翻开那包盖,一排插好的银针,根根泛着黑。
吴良看一眼她,这恐怕比上次的毒还狠,一把扔到帐外火油柴堆上,就要带着她往军帐方向走。
他揽过她的肩,“人生两大得意之时,美人在怀,仇人在手,我今日齐了。”
“别动!”
一个年轻的男声。
话音刚起,腰后便抵上来一个硬物,吴良太清楚了,是火铳。
搂在姜怀卿颈侧的手一紧,他手中火铳抵住她太阳穴,头微侧,“壮士,看上这小娘子了?让给你?”
“别废话,把大帐里的人放了!”
上京口音?
吴良眼皮一掀,余光扫向身后,他没有见过这个年轻男子。
沈寂的人?不像......
何况他已捆了沈寂多时,自是在他搜查军营的这一个时辰内,救人最好救。
若早埋伏在周围,趁乱救人可比现下胜算大得多。
“小郡主的人?”
身后男人一怔,火铳抵得更狠了些,“放人!”
吴良笑了,果真。
小郡主,你果真回来了!
很好。
镇云这军营已被他围住,如铁桶一般,任谁进来,都是有去无回。
这几年的日日夜夜,所求就是能让沈寂和李云琅,看着对方死在他手下。
为了这个心愿,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苟活下来。
“小郡主不敢露面吗?”
“不怕我杀了她的心上人?”
船儿抵住他,恶狠狠地威胁,“你敢!”
吴良冷笑一声,料定身后之人不敢轻易开枪,命令大帐的守卫,“把沈寂和周敬鸣拉出来!”
守卫拖出来两人,照吴良的指示,绑在帐外的火堆一边,那里的地势偏低,火油一直往那个方向流淌,火焰朝他们蔓延。
火光中,沈寂看到吴良身后的船儿,心中那股不安终于有了来处。
他的小菩萨定是回来了。
船儿盯着沈寂的眼睛,确定沈寂看到自己的那个瞬间,轻轻点了点头。
沈寂不知道她和船儿有什么计划,但他心里的不安极快得被喜悦代替。
他从前一直都知道,她是惦记自己的。
但她是那样平等地愿意对每个人好,他不敢确定,自己对她意味着什么。
从未有一刻像此刻这般,这般确定,她是爱他的。
这样的狂喜包围了他。
火油蔓延已烧到离他不足一尺的地方,炙热烧得他面前的空气喘不过气来,身后却是镇云的寒夜。
镇云的寒夜浇灭了他的狂喜,小菩萨回来了,他的那些谋算,全没了。
他只想得到,她不安全。
吴良盯着周敬鸣,“周将军,我们也算合作一场,今日定给你个痛快,不叫你太痛苦。”
周敬鸣冷冷喊他,“吴良,奸佞小人,背信弃义。”
吴良哈哈大笑起来,“周敬鸣,我们干的是谋反的事,还要这信义做什么?”
“我为伸张正义,你为一己私欲。”
吴良挑眉,“你就是蠢货,我今日不妨告诉你,那个姜怀诚就是太子的人杀的。”
“我知道你不信,”吴良讥讽地笑了一下,又极快地收住,“姜怀诚,左小臂内侧中间有颗痣,右耳耳骨上也有一颗。”
周敬鸣盯着他,这些特征都对得上。
他认识吴良时,姜怀诚已去世好几年,吴良不可能在认识自己之后,还见过他。
吴良看看他,周敬鸣不过是太子的棋子,一个棋子至死都不知道真相,岂不是太不人道了些?
“天青色水波纹外袍,我那日就在场,王实甫也在。”
周敬鸣怒目圆睁,怒气像是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似的,“什么?!”
吴良不再搭理他,说到王实甫,他如何来的镇云军营,如何与自己结识,周敬鸣应该也明白了。
沈寂的沉默大大刺激了吴良。
他大喊一声,“小郡主,在哪呢?”
“现身我就留沈寂一个全尸。”
周围安静地只听到火苗的细微迸裂声,无一人回应。
船儿换了个姿势,抵住他的脖颈,一副立刻就开枪击杀的模样。
吴良笑道,“小郡主没告诉你吗?”
李云琅在镇云的那几年是石勋带大的,火铳这种东西,李云琅见过上百回了,岂会不认识?
说起来,她理应比沈寂更了解火铳和弹药。
这弹丸的机巧,她又岂会不知道?
“你们手里的弹丸,一旦出膛,只要碰到东西就会炸,这么近的距离,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船儿没有反应,吴良确定,他知道这弹药的问题,料定他不敢轻易开枪,嘴上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小郡主,你难道不想知道石勋为何而死?”
“他这人就是蠢,死板得很,若是和我叔叔联手,何愁乌托来犯?”
沈寂死死盯着吴良,“那些人是你们养的?”
他早该想到的,若非吴明养寇自重,乌托人怎么会把镇云军营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那时,镇云军营的几个副将已经很不和睦,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石勋为了从中调停,不得不将他们分批巡守边防。
乌托人趁营中空虚,突袭镇云军营。
他们准备万全,又摸透了军营的底细,石勋迎战力竭重伤不治,几日后便咽了气,死在镇云。
突然一声火铳枪响,打断了他的回想。
众人无法判断枪声来自何方,故不敢随意射击,静等了一会儿,再无第二声,更无人叫喊。
没人受伤?
气氛轻松下来,有人大叫,“谁他娘的走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