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苏首领如今是苏护与嫄己,既为新任首领,又见质子团已迎敌,少不得也抛却前怨,率兵出来相助。
帐外,喊杀声震彻寰宇。
直至东方鱼肚白,方才渐渐休止……
妲己小憩了一阵,发觉周遭安静,忙走至帐门处,微微掀起一隙窥视。
晨光熹微中,帐前雪地泥泞,士卒已陆续归来,看情形负伤并不多,气氛却诡异沉郁……
正不知发生了何事,崇应彪忽地从对面帐中钻出,急急怒吼:“军中巫医实在无用!对了!有苏该有巫医!你去!将人绑来!”*5
随行侍卫苦道:“公子怎忘记?有苏巫医昨日同在宴上为宾,已被公子枭首……”
崇应彪怔住,张口结舌一阵,登时眼圈发红:“那,这、这可如何是好……”
妲己心中一动,忙将一块大兽皮裹在身上,掀帘而出,扬声道:“我略懂医术,是谁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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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邑的帐内,因为昨夜容纳了两个男人之故,气味十分感人。
这倒也怪不得他们,行军寒冷,武士哪有洗澡的功夫?十日里九日都脏兮兮、臭烘烘,头发粘成毛毡,是虱子和跳蚤的快乐老家。
周伯邑好赖与王子同住,二人亦有洁身特权,故而此间气味同别的帐子比来,实则还算新鲜。
妲己忍着臭气,一见到受伤之人,便知崇应彪为何急到大叫——
帐子中央,正是武庚半卧着。
双目红肿,表情痛苦,紧咬的牙关时不时溢出难捱的低吟,脖颈条条青筋绷起。
方才妲己说懂医术,恰好被帐内的周伯邑听到,怕崇应彪胡来,忙出来请她,又解释说是夷人带了毒蛇液射毒箭用,被擒时将毒液胡乱抛洒,不慎落在武庚双目中。
虽当时已用水囊冲洗,却还是红肿到不能视物。
军中巫医只擅长治疗刀上,从不曾治过蛇毒,束手无策。
妲己忙坐下,捏住武庚手腕,为他诊脉,又轻轻拨开肿胀的眼皮观察,心中已有决断。
狐狸也抻头看了,不屑嗤笑:“不过看着严重罢了,但毒液入眼不多,脉象也平稳,大约明日便会消肿。诶,这也值得大惊小怪?你学的那些三脚猫医术,此刻恰好用上。”
原来,妲己在有苏时也不闲着,趁着同巫医学习文字,顺带偷师不少医术。
哪知妲己转脸看向众人,却花容失色,声音凄惶:
“我看王子伤势极重,若无药来救,恐有性命之危!”
周伯邑等人尚未说话,崇应彪先急了,“锃”地拔出佩刀来,铜光闪闪,大喝:“你才说你懂医术!你若治不好他,我要你陪葬!”
武庚忍痛喝道:“彪!缄口!收刀!”
崇应彪:“可是她——”
“再敢多嘴,去自领十棍!”
崇应彪无奈,只得含泪收刀。
周伯邑急急问妲己:“对不住,是彪不懂事,多有得罪。不知你可有办法疗愈?”
妲己点头:“我当然会尽力救他。只是需立即派人去有苏,在巫医家中药柜里,将七叶一枝花的草、半边莲、蛇藤尽数取来,再取一壶酒,酿的时间越久越好。”
她话音刚落,崇应彪便一阵风般刮了出去。
妲己又柔声嘱咐巫医:“这样擦洗无用,需叫他翻过来,继续用水冲洗。”又指挥周伯邑,“还需一些沸水,一些冰水。”
周伯邑便忙去准备。
不多时,沸水冰水均端来。
妲己扶着武庚伏在床边,用手撩起冰水为他清洗。
周伯邑看她凑得太近,欲言又止。
转眼,冲洗的水也用了三桶,崇应彪亦飞奔回来——
他竟命人将整个药柜都扛回!
“你选!”他手里仍捉着刀,怒目而视,“你若治不好他……”
武庚再度打断他:“彪,你静些!”
崇应彪胸口剧烈起伏,生生忍住。
妲己也不看他,上前挑选了药材,先用烈酒漱了口,随即将花草放入口中咀嚼,又见柜子中还有茇葀及花椒,也拿来送入口中。*6
崇应彪果然忍不住怪叫:“你怎自己吃起来?”
妲己不理,一面嚼着,一面将布条在沸水中煮过捞出,随即将嚼碎的药末涂在布上,命武庚躺下,敷在他眼上,轻轻吹风。
“恶……”崇应彪嘴唇抿成一线,表情格外痛苦。
几乎是药一上眼,武庚就觉得疼痛骤减,因其有蛇药祛毒,有花椒麻痹,又有茇葀清凉舒缓肿胀,于是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他虽目不能视,却也知谁在为他吹拂,手指微微攥紧,耳根逐渐发红。
周伯邑见他神色已缓,呼吸也渐渐平稳,忙关切问:“禄,可觉得好些?”
武庚吞咽一下,方才点头。
周伯邑释然:“好极,我看你神色,也似乎缓解……”
崇应彪大声打断他:“呸!我看你很会张眼放屁!你看不到他耳朵如此红?分明是毒已窜去耳朵!”
周伯邑:“……”
妲己:“……”
近侍:“……”
巫医:“……”
武庚拳头握紧,额上青筋跳动,耐着性子道:“彪,你也累了,不若先去歇息。”
“嗯?我不累!我需看着此女,防她不好好医治坑你性命……”
不等彪继续还嘴,武庚已咬牙喝令左右近卫:“鲁番!衡牙!还不拉他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