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皇后心中突然一揪,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子伸出手,顿觉不妥后坐回原位,维持着母仪天下的得体笑容道:
“诸位请起。”
在堂下诸多的莺莺燕燕各自姿态袅娜的站起,然而钟皇后唯独在看到角落处的一名低着头身着鸦青色裙装的女子后,心中暗生喜欢。
待众人落座后,钟皇后借着观看众人的由头,目光不动声色的在那名女子身上停留一瞬,见她依旧微垂着头,只留给众人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与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用来浮想联翩,旁的什么都看不见时,终于有些耐不住心思开口了。
“这位小姐是哪家贵女?”
她对各家女眷极其座位了如指掌,多了一个位置,她当然一眼看出,心里也晓得大概是谁做出这种多余的事,开口不过是引出此人罢了。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位于她左手下的一美艳宫装妇人神色明显一变,眼神一转,才风姿万千的站了起来。
“回皇后娘娘,这位姑娘是臣妾家中的一位远房表妹,只是事发匆忙,没来得及向皇后娘娘报备,请皇后娘娘恕罪。”
随着她的话,齐氏也急忙走出席位,脸上隐有忐忑。
钟皇后瞥了眼齐氏,心中暗有鄙夷,果然是狐媚手段上位的女人,就是上不得台面,倒是她这个女儿,还算有点本事。
钟皇后看了眼在规矩上毫无破绽的谢贵妃,勾勾嘴唇,罢了,与她的解闷对弈放在日后,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妹妹想添个人进来,没甚好怪罪的,只是可别再‘事发匆忙’,免得惹出旁的事来。”
谢贵妃一脸感激的福了福身,眼神示意齐氏回去,这才坐了回去,却有意无意的将孤身出列的容寒璧忘到了脑后。
钟皇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聪慧如她,立马想明白了谢贵妃此举的含义,不由心中冷笑道:
被你谢柔喊进宫磋磨的女孩足有一掌之数,往日我不愿理会这些事情,今日却要掺和一手了。
而与她心中对谢贵妃的冷笑不同,她对堂下垂头站立的女子却是温声的。
“孩子,总低着头做什么,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吧。”
孤身站立的容寒璧心里暗叹这番事端生的莫名,却也没法拒绝钟皇后的话,敛眸收了情绪,露出了那张冷月清辉般的容貌。
顿时,嫉妒的,厌恶的,欣赏的各色目光接踵而至,容寒璧却不为所动,她不偏不倚的正视着正位上的女子,看着她先是惊艳,然后欣赏,最终喜爱的目光,心中微暖。
她的舅母,看起来很喜欢她呢。
钟皇后不知她的想法,只是实在忍耐不住心里的喜爱,破天荒的违了规矩,招手让她上前,仔细打量一番后,自然看出她的身体虚弱,瞬时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外甥女,不免心中更怜。
像个寻常长辈般问了几句家常,钟皇后似有不满,干脆拍了拍她的手,看向谢贵妃。
“妹妹,你这表妹本宫实在喜欢,不如一会让她坐得离我近些,你给她安排的地方是哪里?我派人换一下便好。”
谢贵妃有恃无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慌乱,她原本想着,等离了皇后宫中,她就派个由头让容寒璧离了众人,去自己宫中,那时自有一群刑罚嬷嬷安排,哪里想到容寒璧一进宫就被皇后发现,还深得她喜欢呢。
因着心里的看不上,自己根本就没在宫宴里安排位置啊。
谢贵妃咬着唇支吾了一瞬,才想出套说辞打算圆过去,但就是她迟疑的那一瞬,足以让钟皇后看出端倪来了。
她心中突生恼意,笑容依旧的将这账记下。懒得再多看谢贵妃一眼,正好身边女官前来小声提醒宴会时间快到了,钟皇后笑着牵起容寒璧的手。
“宴会时辰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容寒璧从没将心神放在这群女人的勾心斗角中,她道了句好,在之后看到露出峥嵘一角的大堰宫时,目光才终于认真了起来。
……
她被钟皇后安置到了女眷位里不甚明显,却相当靠前的位置,落座时,对面男子呛了一口酒的动作让容寒璧抬眼看了过去。
唇边沾了酒液更显一抹魅惑的清隽男子,可不就是谢玦。
容寒璧勾了勾唇,对他口语道:
“有缘。”
谢玦怔了怔,维持着他高冷的人设侧过了头。
容寒璧对此不过是笑了笑,在听到“陛下驾到”的高呼声后,将心神转移了过去,没能看到谢玦抿了抿唇,俊秀的脸上闪过些懊恼失落的意味。
他其实是想好好回她的,但就……
谢玦这边的懊恼暂且不谈,这边容寒璧在看到踏进来的明黄身影时,心中少不了些许感怀。
这就是她的亲舅舅啊,与她娘常年的严肃冷硬不同,皇帝看起来,是温和亲近的。
至少看起来是。
而且她的这位舅舅,貌似信佛?
容寒璧看着皇帝袖中隐隐透出的玉色珠串,又突然想起自己母亲的不信神佛,却又为自己三叩九拜的拜上大登殿祈求自己能熬过大病的事,眼睫颤了颤。
然而这种感性,在看到皇帝朝后招出的一名英伟男子后,尽数化为了复杂。
她听着皇帝儒雅的声音介绍道:
“这位便是远道而来的东夷四王子,亓官善。”
善?容寒璧看着那人恭敬应声的姿态,就像是看到一只嗜血的狼在努力装作家狗一般好笑。
似是察觉到她与众人截然不同的目光,那位名为亓官善的东夷四王子投来视线,见到她容貌的那一瞬,他脸上闪过无比真实的惊艳,后对皇帝下跪道:
“您开此宴便是为了善的婚事,而善已经找到意中人了。”
皇帝十分纳罕,他才刚坐下呢。
“不知四王子中意哪家闺秀?”
“便是这位。”
亓官善微微脸红的指了指一处,所有人便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到了清美绝伦的容寒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