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司卿的指尖点在他第七节脊椎,“还想继续修行吗?”
刺骨的寒意突然从尾椎炸开,权无心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冰晶,潭水以他为中心开始结冰。
而身后被血色咒文爬过的地方泛起青紫,皮肤下游走的金芒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定住了。
“第一转,封气海。”
司卿清冽的声音在洞中回荡开去,权无心感觉有冰冷的锁链正在绞住丹田,那道赤金色的气旋被强行按回灵田。
“第二转,锁灵脉。”
“师……”他张嘴想喊,却吐出一串血色的咒文。
惊诧下,一串又一串的符文接连不断地从他喉管里涌出来的,当最后一串符文落入潭中时,寒潭炸起三丈高的水幕。
“第三转,镇灵台。”
话音刚落,司卿耳后的三根青丝倏地断开,缠住她的手腕,直至染上殷红。
在权无心震惊的目光中,那三根红色发丝化作一枚光点,陡然打入他的眉心深处。
“嘶——”权无心捂着额头,轻呼出声。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金石相击的声音震得他脑子嗡嗡乱响,紧接着便是烈火灼烧。
**的!
再来个几次,不用等到身死魂消,他自个儿就快升天了!
“救……救命!”
不等权无心直挺挺地栽进潭底,司卿俯身一揽,将他整个人从寒潭中捞出。
“咳咳!谢……谢过师姐。”权无心蜷缩在她臂弯里发抖,睫毛结着冰碴,唇色比潭底的冷玉更苍白。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滑至司卿的衣襟,她忽然嗅到杏花混着荷叶的气味——去岁,太湖堤岸旁,她似乎也是这样,从湖里捞出浑身湿透的少年。
记得在恭王府池塘下,两人唇齿相贴时,她的腰肢已被少年强有力的臂弯缠住,耳畔传来的是如擂鼓般的心跳,她自是没有错过少年耳尖的那抹绯红。
也许正如师尊所言——权无心便是她最后的劫难。
司卿并指点在他的灵台穴上,指尖触到的却是少年滚烫的脊梁,一如那夜池塘之下。
“灵脉逆行还敢强冲关窍!”司卿猛地攥住权无心后背的布料,冰魄剑硌得他脊脊发青,“你是嫌命太长了?”
权无心忍着疼痛,咬牙解释道:“师姐……权飏不知,只是脑袋实在太痛,我……”
“痛便忍着,”司卿骤然撤手,少年便如断线纸鸢跌坐在冰面上,“修行如逆水行舟,自是与天道抗衡,若连这点儿痛都受不住,倒不如早些下山,继续做那金尊玉贵的世子爷。”
“我……”
权无心语气一滞,喉间的话被堵了回去,他来灵霄峰是为找寻回家的方法,绝不能半途而废。
“谨遵……师姐教诲。”权无心攥着湿透的袖口朝她行礼,发间冰珠坠在冰砖上,转瞬碎成粒粒冰晶。
次月晦日,晨雾未散时,烛尘尊者已站在问道潭边。
司卿则跪在青石上,她看着潭水倒映出自己琥珀色的瞳仁:“师尊,弟子确用禁术替他压制金乌骨。”
“你该知道凌霄峰的规矩。”烛尘尊者的视线扫过她耳后,在瞥见那粒微不可察的冰晶时,微微皱起眉头,“当年风渊师兄为压制魔渊,生生殒了一半的修为。”
山风掠过潭上漂浮着的座座玉台,寒意猛地逼近她发梢。
司卿握着冰魄剑的手指紧了紧,低声道:“权飏不同,他的魔气并不……”
女子清凌凌的尾音被山风卷碎,在云海间荡开。
“阿卿。”
烛尘尊者垂下的广袖拢着寒雾,他抬手欲轻拍女子肩头,“魔气如跗骨之疽,沾半分便要噬你道心。且,如今你离叩天门只差临门……”
“弟子省得。”司卿突然抬眸,琥珀色的瞳仁在晨曦中洇出暗色。
“你且为他压制,如若不能,也只好顺应天命。”
烛尘尊者悬在半空的手颤了颤,终是垂落袖中,轻叹一声后,才道,“你曾同他结为夫妻,这杀夫证道的劫数,终究是要落在你身上。”
话音刚落,司卿手中的冰魄剑突然嗡鸣,寒霜顺着青砖裂隙蔓延,似有灵光流动。
她压□□内四溢的灵力,出声道:“当年入道问心,弟子曾立心魔誓,绝不会为私心伤害无辜之人。”
“可他身藏魔气,无辜的是那些被魔气侵害的俗世人。”烛尘尊者突然拂袖,惊得周遭的寒雾乱涌,“事已至此,更要你亲手斩断。”
语闭,老者化作一抹流萤般的光点,掠向远方,唯有叹息声久久萦绕在问道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