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卿的斥责让权无心刚压下的委屈又冒了出来,他眼尾隐隐泛红,语气却异常强硬:“表哥,我可没随意诋毁他。空穴来风,他要是没做过那些事,又怎么会传得人人皆知。再说,我和他说过的话拢共加起来就没超过十句,哪来的私怨?”
司卿定定注视着站在她面前正喋喋不休的少年,眼中情绪翻滚。
良久,她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终化作一声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世子竟是这样想的?不知您可还记得,前些日子街头巷尾的流言?其中有人打着恭王府下人的旗号在外胡说八道,以至谣言四起。可你我都知,那些言论不过是有心之人故意散播出来,针对恭王,亦是针对世子的。现下,不过是将世子换成了阿礼而已。”
权无心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唇瓣微微翕动着:“我……他……他也是被诬陷的?”
司卿没有回答,只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转身回了课舍。
几近年关,太学根据众学子的岁末考核等级来布置课业。
权无心和司卿的课业大差不差,只作一篇关于赏罚的策论即可,而薛礼的可就多了,诗赋、文章、经义……样样都有。
前些日子,薛礼正是因为随堂考核等级快速下滑,掉出了上舍的等级线,才被转去中舍。
岁末考核后,他依旧在原地踏步,不仅如此,还隐隐有着继续往下掉的趋势。
期间,谢太常曾找过薛礼,两人在学堂外的连廊上谈话,话说到一半,薛礼倏地瞪大了眼睛,嘴角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满脸的不可置信。
司卿并不知道谢忱同薛礼具体说了什么,只单单瞧见薛礼不时对着谢忱点头,态度十分恭敬,只是那抹恭敬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惧意。
待谢忱离开后,少年眸底的欣喜再难抑制,连眉梢都染上了一丝雀跃,琥珀色的瞳仁亮得摄人心魂。
自此,薛礼便似那狗皮膏药一般,牢牢黏在她身边。
百年来,因修行大道,她向来孤身一人,不习惯同旁人有过多的牵扯,可奇怪的是,薛礼如此粘人,她却生不出一丝厌烦的情绪。
权无心自是看不惯的,每每在她面前强调,薛礼对她的行为举止已经超过了同窗之谊。
“表哥,你说句实话,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
司卿掀开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怎么?你又想重操旧业了?”
“当然不是,薛礼他配不上你,要我说,还是谢太常与你更为相配。”
权无心侧身斜倚在石栏之上,身姿慵懒,像是被冬日里的暖阳晒倦了的猫,任由亭间拂过的冷风随意撩动他的袍角。
而那双明澈的眸子此刻正专注地盯着司卿,恰似一汪清泉,却又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说话时,眼尾处悄然泛起的一抹红痕,不经意间泄露了少年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 。
见权无心提到到谢忱,司卿眸色渐暗,忽地轻嗤出声,清列的嗓音中透着几分厌烦:“谢太常?他倒还不如你呢!”
她最不喜的便是冷清冷性之人,许是因为她自己便是这种人。
不以物悲,不以己喜,或多或少失了点儿人性。
可她是因修了无情道的缘故,算情有可原,而谢忱确实是性格使然,在太学内整日冷着一张脸,好像人人都欠他似的。
还是说,他生性就不爱笑?
令她无比郁闷的是,近来,谢忱同她偶遇的次数日渐变多——学堂外,竹林旁,膳堂内,就连如厕时也能被她撞见,真触霉头!
定是专门来监督她,看她是否真的歇了找男人的心思。
司卿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个原因,沉默半晌后,对着还在发愣的少年说道:“世子,既然你已知晓民女往后的打算,那这太学可否退了?”
“……”
见少年不作回应,司卿不耐地蹙了蹙眉,继而提高音量道:“世子?你有在听吗?”
“在!在呢!”
权无心猛地一个激灵,视线逐步聚焦在司卿那浅淡又清冷的唇畔上,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耳尖倏地攀上一抹绯红,忙将目光偏向一旁,解释道:“表哥,退学的事得先征求谢太常的同意才行。太学隶属皇室,里面的学子调动都需向宫中禀明,这事我也做不了主。”
虽然,郯国的皇帝是他亲大伯。
可伴君如伴虎,他父王都不敢随意动用红翎军,生怕惹得圣上不快,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世子了。
这杀千刀的君主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