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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翻起一线鱼肚白时,荼熙与苏茯苓准备出发。
一众弟子已早等在清神殿为两人践行。
其实主要还是交代师兄师姐回来时给自己带好吃的好玩的。
荼熙再度望向远方,仍不见沈澜川的踪影。
料想他应当也在为前往雪域做准备,便不再等,示意苏师弟召剑启程。
就在这时,还在闹别扭的姜茵茵神色不自然地上前低头细语,声若蚊呐:
“师姐此去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再像这次……”
少女似是哽住。
荼熙轻轻捧起小师妹的脸,果见她眼中蓄满了泪水,得到师姐探询更觉委屈,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一如从前数年,荼熙的拇指轻轻擦过姜茵茵的脸颊,温柔拭去泪痕:
“这次离宗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师姐去帮秋冉师妹一点小忙。茵茵别难过了。”
姜茵茵知道自己爱哭,却没想到今天会在这么多同门面前丢一个大脸。
接触到大家伙儿担忧的目光,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竭力想要压住自己的抽噎,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最后只好破罐子破摔道:
“师姐嗝呃……从前嗝呃……就喜欢这么说嗝呃……可每次回来都嗝呃……带着满身伤嗝呃……嗝呃……嗝呃……”
苏茯苓觉得小师妹的哭嗝声好像公鸡打鸣,却又不敢笑。
他努力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为师姐作证:“这次是真的,茯苓师兄的话你还不信吗?”
贬低自己可不行。
他又拿出远在天边的杨秋冉举例:“要真有什么危险,还轮得到你秋冉师姐出马吗?”
“要相信你秋冉师姐的能力,她会平等地搞砸一切的。”
直到荼熙凉凉觑来一眼,苏茯苓才噤声。
苍岳宗稍微大点的弟子时不时会出些任务,大部分是探秘境、走镖、除妖之类。
钱财上的收益时多时少,性情上的磨砺却最难得。
荼熙从前平均两个月下山一次,往往难度系数与危险系数并驾齐驱的高。
因而受伤是家常便饭。
姜茵茵年纪尚小,没怎么出过宗,却也通过师姐师兄一次次的负伤得知了外面的世界并不安宁。
她成年累月的站在这里目送他们完好离开;再隔三差五迎接她们浑身浴血、不省人事地回来。
每一次离别,少女都痛恨自己的年幼弱小,无法与哥哥姐姐们并肩作战;
却也如惊弓之鸟,对于外界无法遏制地渐生忧惧,惶惶不安。
这渐渐酿成了姜茵茵午夜梦回时分也要惊醒的噩梦。
荼熙微微低头看向小师妹发顶的旋儿,想起来前世姜茵茵的结局,巨大的痛楚自心尖漫开。
茵茵在二十三岁生辰当天,被逼着自己动手分离三魂七魄来救至汝河畔的六百幼童。
又被单捉了主“畏惧”的吞贼魄投入地幽九层府……
赵岱晴她怎么敢的……
荼熙暗暗咬紧牙关,心中卷起滔天恨意。
她要让姓赵的那家人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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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岳宗天息山,一处由茅草随意搭就的小院。
三昧火烧得正旺,整个炼器鼎都被灼烤得通红,腾腾热浪直扑到在场两人脸上。
大长老何天雄毫无形象地坐在鼎前,眯了眼去看地上种种器材,试图寻找四日前丢在这里的玄龟鳞。
沈澜川走近他蹲下身来,精准地执起幽蓝色鳞片,接着递到何天雄手中。
大长老嘿嘿轻笑,用褐色灵力控制着炉鼎掀开盖子,将鳞片丢入其中,道一句:“还是年轻娃娃的眼睛好使。”
“你下次来记得给我搞点离火。这三昧真火烧起来总是汹汹的,远不及离火安静。”
沈澜川低低应声,明显是心绪不佳,纠结难宁。
何天雄忙中抽空,笑着觑他一眼,随口道:“呀,你这娃娃愁什么?”
沈澜川想开口,却被大长老提前截下:
“呐,小熙喜欢你,正好你不也没有心仪的人吗?这师兄师妹,亲上加亲,不也算是天赐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