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沉重的玄铁大门关上,室内只余从窗棂处斜照进来的一把尘白日光。
荼熙说为了让掌门消气,才留下多跪一会儿其实不是实话。
她召出折寒,以剑撑地站起身,掐个清洁咒除去一身血污,只是身上青裙不过凡布织成,已经破损,无法修复了。
沈澜川一抬眼便见师妹背上的裙裳褴褛,露出的白肉外翻、深可见骨,神色霎时凝重起来。
荼熙转身对沈澜川伸出手,是要拉他起来。
他之前力气耗尽的事她还记得呢。
沈澜川抬手想放上去,却又在两只手即将相触的前一瞬顿住动作,而后收回手。
他确实有些使不上劲儿,却也不是非要师妹拉才能起身。
他唤出君泽扇,握紧扇柄,由法器向前拖拽着站起来。
荼熙并不在意沈澜川的拒绝。
她自然地垂下那只发出邀请的手,从腰间芥子锦囊里翻出一件天青色瑞草散花锦面披风,把自己的裸露的伤口盖住。
这才走向屋子正前方供奉着牌位的案台。
荼熙自知身处苍岳宗所有事都瞒不过师尊,索性大摇大摆做事,也不在意姬子衿是否会对她起疑了。
只要她不说出死而复生之事,那随便师尊怎么怀疑,终究还是要用她来对付赵元德那帮人。
毕竟,不论前尘如何,现在她与师尊的目标总归是一致的。
她们都要向青衡宗,寻仇。
她走到每日被弟子们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草花梨桌案前端详片刻,而后颔首道一句失礼,便直接取下了位于正中的那一块牌位。
黑红乌木质地坚硬,木纹细腻,她细细查看过每一寸角落,又闭上眼睛借花妖丹之力细细感知整块木牌的内部构造。
沈澜川见师妹此举,心下了然。
民间百姓常说受长辈或高位者跪拜会折寿,其实是有依据的。
行礼跪拜一般用来表示尊敬、臣服与祈求,其实是不同人相互之间能量场的交汇和天使元力的互换。
天始元力,也就是俗称的梵愿福念,常出现在祭祀与祈福的场合。
若是行礼两人身份恰当,便是良性的能量交换,天使元力只会转移很少,对两人几乎都没有影响;
若是身份不恰当,能量弱却受礼者守不住多出来的能量,便会反过来被能量强的行礼者掠夺走较多的天始元力,进而导致福运减损,人也容易遇到衰事。
而他们作为修士,因为本就是积攒足了福业才长出了灵根,跪拜时交换的天始元力便更多。
戒律堂本就是众弟子做错事后受罚的地方,每个领罚者都会跪上不短的时间。
苍岳宗建宗已有十二年,戒律堂自一开始便置有这六块乌木牌。
这些年的天始元力若是统统被收集起来,足以抵得上普通百姓五六世积攒的福报了。
沈澜川也掐了个清洁咒,他身上着的法衣早已自动修复完毕,眼下已崭新如初。
接着他走到荼熙身侧,看紫金色灵力从师妹指尖淌出,覆上整张木牌。
很快,荼熙睁开眼。
她微微仰头同沈澜川对视,冷静的黑色瞳仁中倒映出沈澜川一点点皱起的眉头。
沈澜川看到,师妹手中的木牌似被激活,原本细腻的无字牌面上浮现出三个发着渗人红光的字。
上书:姬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