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曜和他的上线也不一定知道所有事情。”沈澜川转头看向窗外。
无间客栈为保护客人隐私,雕花窗上均请阵法大师设了专门的法阵,只能单向透视。
便是沈澜川也看不到对面厢房之内的情形。
“不如先听听张曜他们要商议何事,再做决定。”
淳一不耐地啧声,再次体会到修界之人的啰嗦麻烦。
“那便走吧。”
话语落下的瞬间,她化作一只长毛三花,从窗口跳了出去。
利爪牢牢扒在楼阁内壁,轻巧矫健的身影穿梭自如,很快失去踪影。
嘱咐好景诺,沈澜川与荼熙再度动用隐身咒,紧随淳一宫主从窗口翻出。
张曜的厢房里早已设下禁制,淳一进不去,只好攀在窗下等待两人。
沈澜川的符咒之术向来很好,几位长老多次夸他有天分。
妖族血脉属性偏阴,与天性阳厚醇正的剑器相斥,但是修习诡谲咒术却正合适。
荼熙看着他迅速找出阵眼,破除禁制,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不自觉感叹便是年轻时的赵元德也未必有此实力,可能真的是种族天赋。
她趁此间隙看向淳一,抬手给她贴了张隐身黄符,将她本就几不可查的妖气彻底掩去。
前世在天藏院待了两年,加上被囚梁州的四年,整整六年时间,她也没少同符法打交道。
从前她在苍岳宗时专研剑道,虽身怀乾级雷灵根,却习之甚少,后来银朱曾多次感慨她暴殄天物。
在进入青衡宗三年后,她的修为便长久卡在了大乘七阶,想来可能与此相关。
可她本就对飞升并无执念,她只是想习剑,只是喜欢把折寒紧握在手中。
那会让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跳动,生出无限的喜悦与感动。
但相较于强盛的战斗力,修界更看重品阶,能成为一方大能的几乎全是渡劫以上修士。
与民间朝廷的官场制度相类似,品阶高者能掌有更大的话语权。
再快的剑,也拼不过权势滔天。
在梁州的四年,她每一天都在想,是不是自己错了。
如果她不是那么执拗,如果她多在修炼上下一点功夫,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师兄妹们也不会死?
沈澜川已经解开禁制潜入屋中,转身唤她们进去。
荼熙低头遮住眸中暗色,不欲令旁人察觉。
再抬眼又是从容镇定的荼小道君。
厢房里温度异常的高,应该是特意叫掌事烧了地龙。
淳一环视一周,肉垫踩在红木地板上无声无息:“雪域的人怕冷,倒是稀奇。”
三人进了屋也不走动,就立在窗边,默默观望屋中情形。
“应该不是为张曜烧的,他府上从未购入过用于取暖的物件。”
张曜的卷宗最开始便是由沈澜川查看的。
小到衣食住行,大到拍卖藏品。他对于这名不喜结交的商人近几年各项收入开支,可谓是清清楚楚。
只见无思妖君手里捏着避暑珠,清纯无瑕的脸颊被热出了红晕,一对雪白狐耳不断抖颤。
张曜位于无思邻座,下巴上一圈胡茬微微冒头,眼下乌青,神色难掩疲惫。
此刻同无思细密地说着话,言语间尽是关切。
“要消耗灵石来燃地龙,可见是丹府已经有了问题,灵力运转不畅。”
沈澜川出言揣测。
“不见得吧,”淳一舔舔自己的前爪。
“若是如此,设法弄一只生热玉牌,虽难得一些,天天握在手里不比燃地龙省劲。”
“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他平日里不能天天握着个价值千金的玉牌呢?”
荼熙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个人来。
言谈间厢房的门从外推开。
来人着一身紫色斗篷,帽子兜住头脸,又额外覆了一张黑色面具,哪怕进了屋也不曾取下。
“张老板考虑地如何了?我猜答案一定不会令我失望。”
声音嘶哑干涩,仿佛枯枝刮蹭过铁器,刺耳至极。
是随处可见的劣质变声符。
“我同意。”伴随着张曜的应承落下,无思置于膝上的手猛然攥紧。
张曜轻轻捏他掌心,安慰无思放轻松:“但事成之后,我需要你们立刻派人护送无思前往北域。”
“成交。”
那人取出一只木匣,递给张曜:“四日后,我要看它出现在珍琅阁掌事手里。”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三花猫四肢飞跃,奔跑追去:“他交给我,你们带张曜回棠梨宫。”
沈澜川已经习惯了淳一宫主的擅自行动,侧头去看师妹,却见荼熙神色很是专注。
她与他并肩而立,此刻走向两人,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只木匣上的方胜暗纹。
方胜由两个菱形相叠,寓意富贵吉祥,福禄永继,多用于妇女饰品。
张曜打开木匣来看,里面分明就是一张图纸。
他轻叹口气,又阖上木匣收好。
一旁的无思妖君仿若泄了气一般瘫在椅子上:“我们真的要按他所说的做吗?”
“山圣不会放过我们的。”
雪域的人信奉雪原山巅有神明看顾,谓之山圣。
修界只承认元始天尊为世界神,山圣在雪域的地位便等同于元始天尊。
张曜伸手为他理好鬓角发丝,语气温柔:“山圣对于他的子民最为仁慈。”
“他会体谅我们的苦衷的。”
眼见两人也要起身,沈澜川从容不迫地掐诀。
两道冰蓝灵光没入二人眉心,他们顷刻晕倒在荼熙取出的黄符之上,未发出丁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