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患未除,沧海盟隐于暗地行动,姬玉英考虑再三,还是等到翌日傍晚才出门采办。
经过谷雨时节的几场烟雨洗礼,山城淡去了料峭的春寒,迎来姑洗的暖意,霭霭天光如岚雾氤氲,日暮的雩风舒展而轻畅,挟着芙蓉花的馥郁芬芳,拂得人心神荡漾。
她独自寻觅,刚踏出一间开扬轩敞的药铺,忽而一匹高大的骏马在身侧停下,缰绳一勒,坐骑上乘了一个玉面青衫的俊美少年,腰间系着一枚蝶形玉符,俨然一位富贵公子。
少年抬眼打量,“打扰姑娘,可知渝州豪族冯府的邸宅该往何处去?”
姬玉英没有回答,径直绕开了。
见对方不语,少年翻身跃下马背,拱手一揖,彬彬有礼,“小可初入渝州,不识道路,还请姑娘指个方向。”
姬玉英不想理会,仅摆了摆手,她出门是为殷长歌购买药材,怎奈渝州的武林人激增之后,连药铺的生意也突然爆火,十几味药材分了三个铺子还没凑齐,她失望地转向别处。
见她举足而去,少年牵着马快步随上,“姑娘可是家中有病人?小可不才,闲时好以医道自娱,姑娘若是不弃,或许能够略有助益。”
姬玉英下意识地回避,“不必了,家中自有良医,病人业已康愈。”
面对拒绝,少年浑不在意地一笑,“听姑娘的口音不像中原人,可是来自西南一带?”
姬玉英脚步一滞,姿态已经与前一刻完全不同,纤细的身形挺得笔直,语调分明流露着深浓的警惕,“你想做什么!”
少年觉察出她的戒备,眨了一下眼,“姑娘别误会,小可随家师在苗疆行医,途径渝州,方才听姑娘说话,气息虚浮,内腑不顺,似乎有些不妙,可要我把个脉?”
“不敢劳烦。”微哑的声音自幂篱下传出,透出淡漠的疏离,“些微内伤不日自可疗愈。”
少年语气和熙,适时地展现关切,“内腑之伤绝非两三日可愈,必须尽早疗治——”
“你究竟想干什么?”姬玉英一侧首,隔着帷帽的垂幔静静盯着他,身形未动,气息却多了一缕森寒。
少年仿佛有一种永远不会难堪的风度,微微一笑,“姑娘既然这样说,想是应该无碍,不过相逢即是缘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来日或许我们还能再见。”
这一次她索性没有回答。
不论衣着、话语还是态度,对方都摆明了生人勿近的姿态,少年却恍若不见,言笑如常,“姑娘不愿相告也无妨,在下长琰,暂居城心的风月酒楼,姑娘若是改变了心意,随时欢迎登门,在下愿请姑娘一盏薄茶。”
幂篱的薄纱一动,姬玉英没有回语,转瞬离了长街。
渝州城北有一方客院,大门深闭,庭前寂静。
院内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木,树下置着黄竹躺椅,一个三十几许的俊美男子双眸半阖,慵懒似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年轻的侍从自院外快步走入,近前压低了声音,“郎主,沈策打听到冯府近日来了一名游医,腰系苗疆的玉蝶符,不但医好了大小姐的沉疴,连重疾也除了,今晨才从冯府离开。幸而沈策并未与他照面,只私下打探,得知此人年纪不大,刚入城不久,如今暂居在风月酒楼。”
竹椅上的男人突地睁开双目,声音微冷,“苗疆游医?可有查证身份?”
侍从恭敬地回道:“尚无线索,此人腾掠极精,见机也快,我们的人根本追踪不得,而且——”
男人面无表情,轻淡地一抬眼,“如何?”
侍从微微垂眸,如实回答,“他的手段很不寻常,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沈策派去打探的人不等近身已先失了神志。”
“连策儿都不能近身?”男人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眸光微微一沉。
侍从摇了摇头,继续道:“沈策上回因徐武之事,险些被冯府的人查出底细,这次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在暗中跟随。按说他的轻功蒙郎主亲自指点诀窍,掠行格外轻捷,饶是如此竟也险些栽入人手。”
“如此说来应该是个高手,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定然威名极著,我却一时想不出。”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扶手,半晌后男人的眉微蹙,“苗疆来的游医,莫非是药王谷的人?可是这种手法,难道——”
侍从不禁动了好奇,“门主猜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