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识你!”男人大喊,他脚步凌乱地蹭着墙面往旁边移动,跌跌撞撞中不小心撞到一旁的展示柜。
“怎么了这是?”听到声音的小湖焦急地从厨房中跑过来,伸手扶住站不稳的男人。
她刚上手就感到男人的汗水已经湿透睡衣了:“老于,老于?”
“我不认识你!”老于歇斯底里地大喊。
原本小湖就架不住比她高大很多的老于,眼看着因为老于剧烈挣扎的动作两人都要摔倒在地上。
“是我啊,老于,我是小湖啊。”小湖一边呼喊他一边尽量托着他让他坐在地上,“你别吓我啊。”
老于一下子推开了扶着自己的小湖,他又踉跄着往前奔了几步,头不停转动着寻找着什么。
小湖顾不上拖鞋已经掉了,她伸手:“老于?”
“嘘!”老于制止了她,“你有没有听到有人讲话?”
小湖被老于脸上神经质的表情吓坏了,她喉咙发紧,沉默了数秒才颤抖着回答:“没有啊。”
“不对,有人在讲话,就在我们旁边。”老于从展示柜上拿起一个金属的烛台,他高举着烛台在客厅中不停寻找,“滚出来,别想吓唬我!”
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淡定从容,整齐的客厅被他翻找地凌乱不堪。老于年轻时候也是做过体力活的,只不过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身体不再强壮,短短几分钟内的剧烈动作让他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
小湖轻声说:“真的没有人……”
老于马上打断了她:“她又说话了!她就在这里!”
他俩都喜欢安静,当初特意挑选的这个与邻居离得很远的小区。这会儿还是凌晨,低垂的天空中仿佛翻滚着浓烈的漆黑,这黑暗几乎将外面的路灯光线淹没。
小湖被老于的话吓到汗毛竖起,她原本是不害怕的,现在也觉得角落中躲着不知名的危险,她摁动墙上的报警装置,这个装置跟保安亭连着,三分钟内安保人员就能赶到这边,但她们这边不会有任何声响。
“老于,你离我近一点,我害怕。”小湖慢慢朝他移动过去。
“别过来!”老于突然将烛台上的尖刺对准小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别想躲在这副皮囊中靠近我。”
小湖已经完全听不懂自己丈夫在讲什么了,她又急又怕。她认为老于的病情加重了,现在看起来是醒着,其实更像是梦游。
小湖怕自己刺激到梦游的丈夫,手从灯的开关上收了回来。她用力咬住自己的手指,希望能镇定一点。
“咚咚咚。”大门处响起了非常轻的敲门声。
小湖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些,安保来了,他们会检查房子周围,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小湖在去开门前先安慰自己失控的丈夫:“是我叫来的安保。”
老于的语气中带着无法遮掩的惊惧:“那不是安保。”
像是在验证老于的话,屋外骤然刮起一阵大风,窗户用来遮挡隐私的一排高高的冬青被风吹得拍打在窗户玻璃上,张牙舞爪的枝条在时有时无的灯光下像扭动着身体想要破窗而入的怪物。
“咚咚咚。”敲门声似乎不受外面狂风的影响,依然保持着缓慢的节奏。
小湖被吓坏了,她失去了去查看门外的勇气。
“儿子……”与此同时,女人的声音又出现在老于耳边,“妈妈在这儿呢,你跑到哪里去了?”
门外的敲击声和女人的声声呼唤如同两把尖刀一样戳进老于两侧的太阳穴,他额头上的汗越发汹涌,整个人像是带着衣服冲过澡一样湿漉漉的。
他用力抹去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却在放下手的时候发现手背上有一摊黑色的痕迹。
他举着带着痕迹的手问旁边的妻子:“这是什么?”
这一转头,他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场景,原本倚着墙壁的妻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具一动不动的纸人,纸人身上还穿着跟小湖一样的纸扎衣服,她脸上用非常精湛的画技画着栩栩如生的害怕的表情,那双漆黑的没有眼白的黑色眸子,正好对上转过视线的老于。
老于举着手中的烛台后退。
“呼”的一声,纸人自燃起来,纸人的半边身体烧塌,无数纸折的元宝和纸钱带着火苗从纸人身体中掉落出来,洋洋洒洒一大片,客厅中开始像下雪一样飘散着数不清的指甲盖大小的灰烬,空气中纸钱焚烧的味道越发浓郁。
这场景,跟他的噩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老于死死盯着那双还没烧到的黑色眼睛,灼热的火焰让老于又后退了几步,他完全没发现自己离身后的窗户越来越近。
“啊!”胸膛被穿透的剧痛令老于头脑发空,他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旋转起来,他看见几条漆黑的枝条穿过了他的躯体,血从枝条的顶端流淌而出。
“儿子,妈妈终于找到你了。”女人苍老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出现。
他只能用极低的声音呢喃出一句话:“我不是你儿子,我不认识你……”
他混沌的大脑中冒出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但他已经完全没时间思考,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