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穗株的干果串装饰窗棚的帐篷在贩卖穗株水和光觉熟汁,前者可以用来清洗餐具,徙倚很熟悉它。至于光觉熟汁,她是从没见过。据说它可以用来保鲜食物和清洗伤口。桠果是这样信誓旦旦地保证的。
呢喃果装饰的帐篷贩卖呢喃果油,这是自然的。在蓝树驿站的时候,每年他们都用这种东西刷家具。诗神湖一带反而用稀缺。
江葭一见到卖毛料线绳的铺子就迈不动腿了。
“这可是栀鸟羽线啊!”她捧着一堆轻飘飘、红亮亮的线团说,“你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栀鸟羽。一群满足于把沉寂牧人和乌朗羊穿在身上的凡夫俗子。”
是啊,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栀鸟羽。
徙倚带着淡淡的遗憾在心里默想。
不但想象不到那么小的鸟的羽毛还能用来织衣服,也从来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奇异的物品。
如果一生都待在夷则山南,是不会见识到这些的。
同样,如果始终固守在蓝树驿站或者诗神湖边,也不知道世界上的其他地域还有许多新奇和精彩的事物。
徙倚发现自己仍向往着远方。
仍不安于“找一个地方扎根”这种愿景。
一个巴掌实打实地拍在徙倚的后脑勺。
力道不重,但也结结实实地吓了她一条。
倾楸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上了她们,揍完徙倚这一下又去揍滩涂,并从淅舟手里抢走一个橘子,一边逃窜一边回过头挑衅,“快来抢呀!”
江葭根本不稀罕搭理他。淅舟从布兜里摸出下一个橘子,不紧不慢地剥皮。
徙倚不忍心看倾楸独自犯傻,就装模作样地追了过去。
滩涂也一样。
或许倾楸根本没料到会有整整两个人一起来对付自己。
他慌了,橘子从手指缝里滑下,骨碌碌滚出去好几步。
而后,被一个人捡起来。
徙倚的视线追随着那个橘子,看它滚到一双桃红色的绳鞋边。
往上看,是杏白色的裙摆,钩织花边的袖口,细长漂亮的一只手拿着那个橘子。
再往上看,挺标致的鹅蛋脸,一双笑眼,还有——披散着的深蓝长发,像长长的水纹一样,流一段就打一个滚,流了好几段,打了好几个滚。
眼睛是金色的。
徙倚瞠目结舌。
淅舟凑到徙倚旁边,拉扯她的袖子。
徙倚明白她的意思。
“给你。”
站在他们对面,拿着橘子的女孩说,
“好巧,今晚你们也来逛集市?”
非常熟练的通用语。
听不出一点夷则山南土语的口音。
但是,她,以及跟在她身后的四个沉默的、面带警惕与好奇的、打量着徙倚一行人的四个少男少女,确凿无疑是夷则山南的人的面容长相。
他们就是今天下午被徙倚惊扰到又火速飞奔的那些家伙——
除了这个捡到橘子的女孩。
下午的那个尴尬瞬间,她不在场。
“对。”徙倚又紧张又兴奋,同时,心里也有一点点戒备。
“那就一起逛逛吧。”
这个女孩说,
“我叫兰灼。兰草的兰,灼烧的灼。母名丝柏。”
徙倚忍不住朝兰灼的白裙子和钩花袖口瞥去,“我叫徙倚,父名白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