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今窈抓娃娃的气势像去干架,她很专注,但娃娃机的抓取力很不好,抓个十五次左右才能抓上一个来。
当她怀里抱了两个小狗时,看着空空如也的塑料收纳筐,叹了口气。
她这是在跟谁较劲呢。
刚要离开,一只清瘦的手把一个盛满游戏币的塑料筐放在了她空掉的塑料筐旁边。
她怔了怔,扭头看见靳崇。
他穿着一身能融入夜色,但与粉蓝色娃娃机格格不入的纯黑色,狭长浓密的睫毛垂着,下颌线冷冽干净,气质板正肃穆。
各种食物混杂的香气中,祝今窈闻到他身上那股幽远的清苦气息。
像是独属于春天空气里乌木发出的清淡草木香,又像清醇苦涩的茶水香。
靳崇冷冷清清地扫了一眼她怀里的玩偶,漆黑的瞳孔才往上挪:“还以为人又丢了,出来找找。”
这个“又”字,成功让她想起上次吃饭丢手机毁约的事,祝今窈一阵心虚,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不玩了,我们——”
“玩吧。”靳崇低下头,曲起手指骨,把游戏币往她那边推了推,“叫号才叫到56,还早。”
祝今窈哦一声,小幅度举举手里的玩偶,示意她有点累:“要不你玩,我在旁边观战?”
靳崇轻描淡写地梭巡一圈展示窗:“还想要哪个?”
见祝今窈连头都不扭,直直地盯着面前这台娃娃机,他顿了下,问:“只要这个?”
祝今窈心事重重地点头。
靳崇没说什么,细长的手指拎起几个游戏币,不紧不慢地投入冰冷的机子。
神思不属地看着看着,祝今窈斜斜倚着机器的身体缓缓站直。他没直接抓,而是把玩偶全部堆积在洞口,最后一下全部出来。
而且,她觉得抓夹抓起娃娃的次数比她抓的时候多得多,但这种机器不都是固定多少次一次强力抓么。
“你怎么做到的?”祝今窈凑近了些,额头抵在机器展示窗上。
靳崇低头看她一眼,也不卖关子:“不难,抓夹其实是个联动装置……”
他从重力和摩擦力方面给她解释了一番,说尽量倾斜玩偶来改变它的受力状态,以及哪个角度能减少摩擦力。祝今窈听得目瞪口呆,半晌,给他鼓了个掌,学霸不愧是学霸。
最后他说:“要来操作一下吗?”
祝今窈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信心满满地点头说好,把玩偶扔在旁边的粉色小推车里,去投币,但很快她发现,有时候理论经验丰富没用,该抓不到还是抓不到。
“抓脚和尾巴……这位置怎么样?”她侧头求助。
男人瞥一眼展示窗,可能是懒得说话,长臂绕过她肩膀,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推了下她握着的操纵杆,但很有分寸,没碰到她的手。
等他收回手,祝今窈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喉咙顿时一紧,接着就被他的声音截断思绪,“就这样,抓吧。”
工作人员恰巧路过,送给他们个高压PE平口袋装玩偶,祝今窈看到他面前的小推车里,放着很多西高地玩偶。
可能是看娃娃机空了,等他们走后,要给这台机器补货。
祝今窈深深地吸了口气。
终于意识到,就算她把这台机器抓完,也没什么用,仓库里还有源源不断的货。
她默不作声地把玩偶装进袋子,对靳崇说:“我们走吧,应该排到我们了。”
这家商场不愧是玩具商城,西餐厅里都到处都是追逐打闹、吵吵嚷嚷的小朋友。
点完餐没多久,祝今窈后面那桌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哭得昏天黑地,离得太近,那小孩简直就像贴着她的耳朵在哭。
家长、服务生甚至有几个热心肠的顾客都在旁边哄,服务生甚至送了糖果巧克力、转移注意力的拼图,但于事无补。
这餐桌是四人位,靳崇主动说:“你来这边,会好一点。”
祝今窈摇摇头,抿了一口白葡萄酒,说没事。
过了会,哭声还没停,靳崇神情淡漠地抬头看她:“走吧,去别的地方吃。”
“那多麻烦,还要等号。”周六,又是吃饭的点,估计附近餐厅没预定都得排队。
靳崇宽展的肩往后靠进椅背,手插进口袋,摸出手机:“我预定了一家中餐,也在这层,不用排队。”
祝今窈好奇:“你什么时候预定的?”
靳崇:“中午。”
“……”
祝今窈震惊地歪头看他,心想刚刚排队的时候怎么不说。
换餐厅确实是明智的选择,但她挺饿的,点菜上菜也需要时间,于是把墨镜摘下来,深吸一口气:“我去交涉一下,不成功我们就换。”
靳崇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就这么看着她站起来,转身蹲到小朋友旁边,扬起一抹甜兮兮的笑,轻声说了几句话。
哭声竟然真的越来越小,慢慢变成一哽一哽的抽泣。
周遭吵闹声很大,靳崇听不见她说什么,只能看见她的眼睛弯成了皎洁的月牙,里面闪烁着荧荧星河,温软丰盈的唇瓣一张一合,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两分钟后,祝今窈功成身退,回到座位。后面的小孩脸上挂着两行泪,哽咽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表情呆呆的,好像看到了仙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