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她下意识回头,余光看见李谊看着李诺,眼神和自己一模一样。
笑着,但满眼悲色。
“太好了,这可是我很久以来的愿望。”李诺装作看不到两个人的目光,拍着手乐滋滋地自说自话。
“从你把我抱出火场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偷偷把你当作姐姐了。”
“殿下……”
“阿姐,我想要那个布偶!”赵缭正酸涩得不知道说什么,李诺已经拉着她跑向一个射彩摊。
“只有十只箭都射中靶心,才能有布偶啊……”李诺眯着眼看老远的箭靶,看向赵缭,“会不会太难了,其实我不要也……”
“好,殿下稍等。”赵缭弯弓搭箭,十只连发,连中十只。
把布偶递给李诺那一刻,李诺就抱着布偶爱不释手。
“真好,我要带着它走。”李诺拿着布偶,让布偶和自己面对面。“这样,不论到哪里,都是有你陪着我的。
那不论遇到什么,我都不会害怕的!”
李诺转眼看向赵缭,“阿姐一定不知道,你不只救了我火场里的那一次。”
笑了一晚上的李诺,眼里有了泪光。
“虽然之后五年,我只在阿姐进宫的时候,远远在月台上见过阿姐,但我一直在打听阿姐的各种消息。
哪怕是深宫里千篇一律的生活,哪怕我身边永远只有一样的六个人,但能听到你在朝堂上掀起风云,在大江南北纵横驰骋,我觉得我的生活,都更有趣,更有希望了。
我总觉得,既然有女子可以活得那样潇洒自如,说不定有一天我也……”
说到这里,李诺说不下去了。
那一天,不会有了。
赵缭一把抱住李诺,在她的背后落了泪。
“殿下……”
对不起。
太无力了,她能救她一次,却救不了她这一次。
在一旁,李谊扭过脸去。
反而是李诺泪干了,拍着赵缭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阿兄阿姐不要为我难过。
我当了公主这么多年,平白受了百姓这么多供养。我不能像七哥一样做些事情,至少现在,能暂时稳定住局面,也是我的造化。”
李诺越是豁达,赵缭和李谊心里,就越是不好受。
尤其是送她到宫门口,眼睁睁看着她瘦小的身影,再次被门洞里的黑暗吞噬时,还转身向他们蹦蹦跳跳地挥手。
赵缭立刻转过身,不忍再看,无声地拭去眼角的泪。
“将军……”李谊声中也有泪音,转身才刚对赵缭开口,赵缭已经抢先一步道:“殿下,末将只是东宫的属将,甚至不是朝官。
这些朝堂大事,不是末将该议论的。”
说完,赵缭道了句告退,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快得像逃跑。
在她身后,李谊的目光分外沉重和挣扎。
他确信,须弥挣扎着的,和自己挣扎着的,是一件事。
只有心里有想做,却知道不该做、不能做、也做不到的事情的人,才会想逃。
就在这个夜里,边境急报,紫峒关被破。
紫峒关,漠索到盛安的最大关隘。此关一破,纵然还隔着数座城池,但盛安已然门户大开。
消息传来的第二天清晨,街上的商铺就有三分之一没有开门。
裹着金银细软、携老带幼地从南城门离开盛安,南下避难的百姓络绎不绝,车水马龙之景,胜过城中最繁华的街道。
在熙攘的百姓中,赵缭纵马而行,一骑绝尘向南山中去。
打开岑家小院的门,赵缭松了一口气。
花谢根茎在,尘落至净处。
无论盛安发生了什么,边境发生了什么,这里还是始终如一。
可是这口气,赵缭没松多久。
在看似宁静避世的庭院中,赵缭捏着一封封雪花般飞来的急报,一看就是一天,甚至连身后就是躺椅都顾不上想。
直到昏暗中看不到一个字,才意识到自己站得小腿酸疼。
将一封封信烧掉时,赵缭心想,只要岑恕回来,她的心就可以静下来,她就可以回到上次离开前的日子。
两天后的黄昏,李谊走进家门,就看见坐在躺椅上的赵缭。
余晖温煦,秋风宜人,谷中鸟鸣,躺椅摇晃,都是不能更安逸无忧的景象。
可躺椅上的赵缭,面色沉沉发着呆,直到李谊走到她面前,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