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十年,春四月。
微雨。
刚入春,天气还未转暖,阴嗖嗖的春风卷携着冷意席卷了整个上京城,灰蒙蒙的水雾淅淅沥沥地湿润了大地,枝上嫩芽若隐若现。
未央宫,宣室殿。
皇帝居所。
乾帝乔叶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发型有些散乱,英俊的面庞不怒自威,眼角生出了几根皱纹。他跪坐在堆积如山的竹简之间,眉头紧锁,浑身散发着帝王威严。
刚刚结束的朝会并未让他心情舒畅,反而让窝了一肚子火。
“西北蛮夷屡次犯境,这群废物不思抵御外敌,反倒只顾着争权夺利,好好好,真是我大乾的‘肱骨之臣’啊!”乔叶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竹简狠狠摔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他们就是这么辅佐承陵的?若是再这样下去,朕不介意换一批人上来!”
国师雁辞身着玄色朝服站在殿中,见乔叶愤怒之际,他默默一瘸一拐走上前去,拾起被扔掉的竹简,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太子殿下德才兼备,早已熟练运用君臣相处之道。”
提到太子乔承陵,乔叶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乔叶眉目中皆是掩不住的满意。
那是他的嫡长子,是他亲手培养的帝国继承人,也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储君。
“唉,”乔叶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承陵还是太仁慈了。”
这几日他重新理政,发现朝堂上的文臣们被太子温和的性情惯得愈发肆无忌惮,甚至有些目中无人。
几个月前,匈奴南下侵扰边境,乔叶将太子派往北疆监军,本意是让他历练一番,在军队里镀个金,以便日后有理由和那些桀骜不驯的武将掰手腕。
然而,太子班师回朝的路上却突染风寒,高烧三日不退,直到今日才有些好转,却仍未醒来。
“陛下!陛下!”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掌事太监王荀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
听闻是太子的消息,乔叶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王荀的衣领,厉声问道:“太子怎么了!?快说!”
王荀跑的呼吸不畅,脸色发白,连忙跪地叩首:“太子殿下醒了!太子殿下醒了!”
乔叶闻言,一直以来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脸上的怒意瞬间化为欣喜,大笑一声,转身对雁辞说道:“国师,快随朕去看看承陵!”
话音未落,乔叶已大步迈出殿门,连外衣都未及穿上。王荀慌忙从架上抱起龙袍,连忙追了上去,口中还不忘提醒:“陛下,外衣!天气阴凉,小心染上风寒!”
雁辞站在原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是太子亲师,将太子从一个半大的奶娃娃教养成一国储君,这几日的昏迷让他忧心不已。如今太子醒来,他心中放心许多,只是腿脚不便,无法像乔叶那般疾步如飞。
他默默整理好散落的竹简,随后一瘸一拐地朝长乐宫走去。
……
长乐宫,永安殿。
乔承陵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思考人生。
他早就醒来了,坚硬的床板硌他得他痛不欲生,偏偏大病初愈,连个翻身换个姿势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唤来宫女喂他喝了些温水,润润嗓子,接着又一头栽在床上了。
他本就生的帅气英朗,五官立体又精致,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泛白的嘴唇紧抿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始终不敢面对此刻的现实。
他怎么又穿越回来了?
第一世。
他是大乾朝的皇长子,身份尊贵,受尽帝王宠爱。六岁被封为太子,十三岁监国,十九岁独揽朝政大权,虽无帝王之名,却有帝王之实。
然而,因急于铲除盘旋各地及朝中专权的氏族,手段过于狠毒,遭到反噬,最终被文官构陷了“私通异族、谋逆”的罪名。
他私通异族?
北方匈奴南下侵扰大乾国土,他可是朝堂里最激进的种族主义主战派,大将军刘世尘都没有他激进。
他谋逆?
他可是乾帝乔叶最疼爱的嫡长子,又嫡又长又贤,剩下两个废物庶弟一个只知玩乐,一个优柔寡断不堪重用。况且乔叶不喜处理朝政,更是让他十三岁就监国亲政,这天下怎么想都是他的,他犯得着谋逆吗?
偏偏那乔叶脑子不知怎么想的,还真信了那群狗屁文官的话,一封废太子诏书落下,将他废为庶人,迁至北疆。
二十三岁那年,他在废太子诏书下的当天晚上,长乐宫永安殿走火,结束了短暂而辉煌的一生。
第二世,他转世投胎到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远离了朝堂纷争,过上了平凡的生活。然而,一场车祸让他再次回到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