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得好吗?”季隐真问他。
“当然好了,有别人给我洗衣服,多好呀。”霍行知喟叹。
季隐真笑了笑,道:“那我以后经常给你洗。”
霍行知惊讶道:“你洗的?你怎么忽然洗衣服?”
季隐真道:“我的衣服脏了,也帮你洗洗。”
霍行知道:“这种事侍仆去做就好了,怎么轮得到你做呢。你要让侍仆给我洗我倒乐意。要是你给我洗,那便算了。”霍行知心安理得让侍仆工作,便如同现代请家政一样,一个交钱一个交货,季隐真又不是他请的家政,怎么能去做洗衣服那么累的事儿?又不是没人了。就算流明宫只剩下他和季隐真两个人,他也不会让季隐真洗衣服的。
季隐真道:“那好吧,以后便交给侍仆了。”
霍行知说完之后才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了,他瞧了一脸季隐真,偏偏季隐真一脸正常,似乎没有被他的语气影响到。他有些过意不去,笑着凑去,给季隐真捏着胳膊,道:“今天辛苦隐真了。”
季隐真道:“不辛苦。咱们什么时候下山?”
霍行知想起昨天做的好事,眼神飘忽了一瞬,道:“什么时候都行啊。”
季隐真拍了拍手,将剪刀放在一边,道:“那现在就走吗?”
霍行知脑子电光火石:“咱们去见朋友,当然要那些礼物了,你说是不是?”
季隐真道:“那该拿什么好?我不懂。”
霍行知想起那白事店里面一股酒臭味,犹豫道:“拿点酒?”
季隐真一扬眉毛,欣喜道:“好啊。我去拿一坛师父的酒,你陪我去吗?”
老宫主虽然不是好东西,但收藏的酒一种比一种贵,霍行知立马心疼改口,道:“他们哪喝过这样的酒,说不定喝不惯,咱们去山下随便买点好了。”
季隐真道:“你说得有理。”
马上到午时,长春镇正热闹得很,霍行知停在街口的一家饭店,道:“小二,拿两坛你们店的好酒。”
那小二应了声,就拿着两坛酒跑出来,道:“客官,您的两坛酒,一共一百二十文。拿好!”
霍行知道:“隐真,你说咱们都来了,正好打听打听你那些朋友有什么喜好,说不定会有人知道,咱们也能投其所好,你觉得呢?”
季隐真点点头,很认可霍行知的周到,道:“你想得周到。”
霍行知掏着钱,道:“我想向你打听些事,这钱你不用找了。”
霍行知给了一小块银子,小二接到手里颠了颠,道:“多谢客官,客官想听点什么?”
霍行知道:“我想听听街尾那家白事店,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听说……”
最后这一句,霍行知没有说完,只给了小二一个菜色的表情,小二一下来了精神,道:“你们是不是去那儿买东西了?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我们本地人除非太紧急了,否则都不去那儿买。”
霍行知疑问地“哦”了一声:“这是怎么说?”
小二道:“那里面住着五个长春镇的恶霸!你们看看,这莲花镇这么大,却只有他们一家店是在做白事,奇不奇怪?”
霍行知捧场,道:“那确实是,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
小二道:“当然有了,原本东边那条街的街尾,都是开白事店的,后来他们来了,挨家挨户打家劫舍,及时关了门,那他们就不找麻烦了。如果硬撑着不关……”小二叹了一口气,“有一个人就是,两条腿被打废了,现在都站不起来。唉。”
霍行知一脸义愤填膺:“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抓他们?”
小二摆摆手,道:“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与徐家老爷,是姻亲关系,虽然是在徐家某个记不起名号的亲戚,但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当时出了这事儿,差点捅到上面去,硬是被徐家人按下,赔钱了事了。以前这五个人啊,天天在街上闲逛,今天高兴吃饭不给钱,明天不高兴了,不吃饭也要砸了你的铺子。是出了那件事才安分了,你们可不要去惹他们!”
“听说昨晚啊,他们又不知道打谁呢,好几个人都听到了那喊救命的声音……唉。”
霍行知一拍柜台:“哇!岂有此理!”
后面又有人叫喊,小二应了一声,对霍季二人抱抱手,道:“总之就是如此了,客官,没什么需要我就走了。”
霍行知道:“不用了。多谢。”
小二走后,霍行知转身看季隐真,神情夸张叹道:“隐真啊,真没想到他们是那样的人!你这是被他们骗了啊,遇人不淑!我说怎么他们莫名其妙送你棺材,依现在的事儿看来,这是要咒你去死!其心可诛啊!”
“不过你也别伤心,咱们现在认清他们的为人也不亏,不管怎么样,我都在你身边!”说罢,搂着季隐真就往流明宫的方向走。
季隐真听完小二的话后便皱着一张脸,似乎非常难受,被霍行知拖着走了一会儿,他终于将刚刚的话全部消化完,道:“方才小二说,那院中可能有人正在被打,不知现在如何,我们去看看吧?”
霍行知刚刚恨不得小二多说一点,现在又恨了小二多说。
那救命声是被他弄出来的啊……
霍行知挠了挠脸,道:“隐真,你们和徐家关系好,你这样去了,实在会伤害两家人的关系。这样吧,我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如何?”
季隐真此刻心中难受得紧,霍行知却如同解语花一样,在旁边安慰他,还为他出谋划策,处处为他着想,季隐真以前从未遇到这样的人,当下非常感动,想说些什么感谢霍行知,话到嘴边却又感觉词不达意、太过单薄了,纠结很久之后,只能点点头。
说罢,两人就到了那白事店的外面,霍行知不敢让季隐真靠近,怕让其听见里面的呼喊声,道:“隐真,你出现在这里,要是被人看见了会有口舌,你去那边等我,我找到人了马上出来。”
季隐真点头,便去了街对面,临走前道:“你要是打不过,便来叫我。”
霍行知笑道:“那肯定了。”
等季隐真走远了,霍行知才敲了敲门,道:“有人吗?”
霍行知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正是被堵住嘴,用嗓子喊出来的声音。
霍行知心中冷哼一声,心道:“这样了还不安分。”转身到了季隐真面前,道:“他们兴许是昼夜颠倒正在睡觉,我翻墙进去看看,你等我,我马上出来。”
季隐真点头。
霍行知翻进去了,落在店主人的身后。店主人听见有人来了,想把头转过来,但无论怎么看都看不道霍行知,不禁叫得更大声了。
那四口棺材的盖子因为没有完全盖好,被里面的人一踹,就抖一下。不过霍行知先前检查过,除非外面有人揭开,否则里面是踹不开这个盖子的。
看了半晌,霍行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遂翻墙出去。
季隐真走了过来,霍行知也迎过去,道:“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依他们的脾性,估计是去哪儿花天酒地了。”
季隐真道:“没人便好。那咱们回去吧。”
霍行知心中是没想到季隐真这么淡然,道:“那、那他们那口棺材你还要不要啦?”
季隐真倒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道:“他咒我死,虽然人终有一死,但我现在不想死,我不想要了。”
霍行知释然地笑了笑,道:“你能这么想便好。那既然如此,咱们便将棺材还回去,放在他们门口,连着这不好的话也还回去。他会早早死去,季隐真长命百岁。”
季隐真听了这话有些动容,想说些什么,嘴张了又张,却始终没说出来。只是静静看着他。
霍行知背后的天空碧净无云,夏日的暑气终于全部过去,如今放眼望去,嶂叠峦层延绵起伏的群山皆秋。再用不了多久,这山上就会积满白雪,到时,又是另一番景象。
秋日的正午,吹了风也觉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