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的杀人动机呢?”唐仁焦躁地在原地打转,来回踱步的频率越来越快,鞋底碾过地面的碎屑,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这确实还没想出来,是个未解之谜。
一男一女一舅三人沉默地围坐在原地,仿佛被看不见的绳索捆住了思绪。直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突兀地刺入鼻腔,浓烟狰狞地从门缝中涌进来,火舌舔舐木门的噼啪声骤然炸响。
唐仁急得跳脚:“太卑鄙啦,行凶不成改火烧啊!”
“快跑呀!愣着干啥!”周南手撑着墙,龇牙咧嘴地扶着腰准备站起来。秦风背过身,脱下风衣递给她,转头低声嘱咐道:“搂、搂好了。”
周南不明所以,怔愣间接过他递来的风衣,“哎”了一声,“什么搂好……”
她下一秒就知道了,腿瞬间被架起来身体整个腾空,向后倾倒的失重感让她短促尖叫一声,下意识地践行嘱咐,搂住秦风的脖子来固定住摇晃的身体。大侦探那时半跪在她身前,往后伸手一捞顺势将她稳稳托上后背。
她的小臂搂住他脖颈的一瞬,感觉到少年脊背骤然绷紧,像是被某种隐秘的电流击中。
火光如同赤色浪潮般席卷而来,还没有到门口已经火光滔天,烧的一片狼藉,浓浓黑烟熏的眼睛都睁不开。
唐仁跳蹿着躲过掉下来的横木,大喊着听不清的东西往外飞奔。周南举着风衣罩住两人,把脸紧紧埋在秦风颈窝里,清晰感觉疾穿过的空气越来越燥热,她裸露在外的小腿被火焰轻轻舔舐过,烧的生疼。
风衣罩起的小小空间里,她鼻尖触到身下人越来越炙热的体温,颠簸时听见他越来越急喘的呼吸,鼻腔灌满少年衣领间清冽的皂角香气,混着烧焦的糊味,在濒死的焦灼中撕开一道裂缝。
双脚落地那刻,周南呛出长长一串咳嗽,吐出口浊气,她转身想找秦风说些什么,却只看到脸被熏的黢黑的唐仁。
“秦风呢?”周南环顾门口一圈,没看见他人,无以言明的恐慌顿时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太阳穴突突狂跳,她上前两步,死死抓住唐仁的胳膊,看见唐仁脸上也是一副焦急的神色。
唐仁看见她,也是一愣,“小周妹妹你出来了?那老秦又冲回去干什么呀?”
“他又进去了?”周南呼吸一滞,惊的声音拔高了八个调。腰间的剧痛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神经,可恐惧远比疼痛更锋利,比刚刚与凶手搏斗时都更甚。
她一咬牙,抓起风衣重新罩住头顶,没有丝毫犹豫,顶着冲天的烈火逆流重新大步飞奔进了火场。
唐仁连这个也没扯住,火焰的噼啪声里只能听到她遥远的一声大喊:“打199啊!”
他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打火警电话。
火场里的一切都在扭曲,焦黑的木屑如暴雨倾泻,周南的呼喊被浓烟绞碎,化作嘶哑的呜咽。火势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一切易燃的难燃的不可燃的通通化为助燃剂,空气里飘着焦臭的气味,黑烟更是浓到熏的眼睛直闭。
周南捂住口鼻,蒙到只剩一双眼睛露出来,跌跌撞撞一路直冲直撞。火场里难辨方向,她踢开挡在眼前掉下来的横木,扯着嗓子大喊:“秦风?秦风!”
无人回应,周南避开屋顶上掉下来的稀碎石块,又往前走了一段。右边是扇木门,她抱着试试的可能心态,凝起全身力量抬脚踹开了已经燃烧成焦黑模样的门,小腿又一次贡献自身到火辣辣的疼,火星溅上衣摆,灼出焦黄的破洞。
桌上的陈设熟悉,这里原来是颂帕的工作室。老天眷顾,她进来的第一眼就在书桌旁的铁柜下看到了秦风,只是后者抱着一个蓝牙音箱,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状态不好到已经陷入昏迷。
再待下去两个人就都要碳化给颂帕陪葬了,时间紧急,她伸手抓住秦风肩膀摇了摇,“秦风!秦风!”
声音一点不小,唐仁都听得到,但对方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软塌塌地任她摆动,浑身冰凉的吓人。
“不是秦风你别吓我……”周南的心瞬间凉下去半截,烟从门口窜进来,熏得她不住咳嗽,眼睛也痛,泪水无缘无故地糊住了视线,“我这人真的开不起玩笑的,你要是玩我我一辈子都不跟你说话了……。”
毫无反应,周南摸着他在熔炉般的温度里依旧冰冷的脸,趴下去听,胸腔的心跳好像也渐渐弱下去。
周南的心直直地往下坠。绝望如潮水漫过喉咙,几天内的委屈再也憋不住,她把脸埋在那件沾满尘灰的风衣里,放声大哭。
混沌中,秦风听见哭声。那声音像一根细线,将他的意识从深渊里一寸寸拽回。
他是被女孩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吵醒的,那时他意识刚刚回笼,眯着眼看半跪在地上的周南,手想动也抬不起来,听见她埋在衣料里闷闷的嚎啕,忽然很不忍,甚至于心疼。
意识飘忽的时候,秦风忽然想起他初三时班里掀起了一波小说热,不知道哪个女生买的校园小说在学校里流传,晚自习时那本书角快被翻烂的小说,不论性别的总在哪个人手里借阅。
他作为好学生,但也难掩好奇地翻看过,男女主在校园里的爱情轰轰烈烈令人称道,无视校规无视同学无视老师,在暴雨里拥吻,看的他一阵嫌弃和好笑,却也在他心里埋下颗扭曲的种子。
因而他的爱情观一直中二地以为所有人的喜欢都是伴随着背景乐,轰轰烈烈地出现真命天子,然后一见钟情。
直到今天,他才感觉他错了,心动其实从不需要盛大开场。
它藏在险情时他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的动作,藏在一看见她就安定下来的心跳,藏在此刻她滚烫的眼泪中——如此不合时宜,却又无可辩驳。
原来喜欢也可以是平淡到意识不到的,细水长流般的与日俱增,只有在这种惊险的,无法撒谎的场合,大脑才终于趾高气扬地向他宣扬:“我就是喜欢这个人了,你看怎么办吧。”
火烧的他心里一片荒芜,之前一直错误以为是生病而导致的剧烈悸动再次重现,心跳飞速跳的好像要冲出胸腔,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场合直接表白。
秦风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完蛋了,现在这种时候表白,周南大概会打死他吧?
女孩的眼泪原来可以有这么多,悲伤的情绪随着眼泪流的像条小河一般,很久的笼罩了两人。她哭到声音都有些嘶哑,眼泪沾湿了半边风衣,那块痕迹肉眼可见的变得洇深。
那声“哇”的大哭终于好像唤回了他游离在外的灵魂一样,手脚酸痛,但好像能活动了。喉咙吸入过多浓烟,撕裂着疼,秦风艰难地开口,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轻轻叫了她一声,“周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