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只觉得这头猞猁毕竟是野生动物,天生冷血的,又恨它到处乱跑,尝尝害得他操心,可没想到关键时候它却有护主的本性,救了自己一命,那自己必然也要转变从前的想法,好好对待它。
“没事,等会咱们就出去。”
他起身将刚才摘的小蓟摘来,同样咬碎给它敷上,猞猁疼得连抽抽都没劲了,紧闭着眼睛,比刚在洞中见它更加虚弱。
江尧摸了一把湿透的皮毛,感觉到它的体温在逐渐变冷。
它需要赶紧取暖,自己的也要休整一下才行。
于是他起身折了些枝叶堆在一起,然后将羽绒服口袋里放着的一包纸巾扯了出来当做引火,湿叶子生火慢,吹火的时候不停地有烟冒出来,好久才勉强烧起一个火堆。
江尧把自己的毛衣摊在几根树枝上烤干,又铺了一些干净的叶片在火堆旁,小心翼翼地将猞猁抱在怀里烤火给它烘干毛发,不停地抚摸着它的背部给它取暖。
然而,猞猁的状况却愈发糟糕,不管他怎么捂着,它却越来越飞快地冰冷下去。
湿哒哒的毛发在火堆的温度下逐渐变得干燥,然而它的身躯却变得冰冷,原本细微起伏的肚子渐渐没有动静。
“六宝,六宝别睡觉,六宝!”
不管他怎么拍打,猞猁却一直没睁开过眼睛。
江尧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不由得急得拍它毫无反应的脸颊。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它脚掌上的血不是已经止住了吗?
下水后自己不是及时给它取暖了吗?连高热也没有发,怎么会这样?
它怎么不动了?
到最后,江尧几乎是猛烈地摇晃手臂里这个小小的身体。
然而这头最爱耍赖,最鸡贼的猞猁却再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突然掀开眼皮,贼眉鼠眼地冲他摇头摆尾了。
江尧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抱着它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明明自己才决定要对它好一点的。
记忆不受控制地疯狂倒带,视线落在那道鬼手藤干瘪的地方,如同他们家之前的情景一样,那里只剩下一条干涸的死藤,和侵入地面的水渍。
莫非是鬼手藤有毒?
不对,自己分明也被那藤条袭击了,现在脚腕上还有一个伤口,自己怎么没事?
还是他原本就高估了猞猁的身体状况?那株刺穿它掌心的枝干才是带着毒的元凶?
脑海里各种想法纷乱,让他意识找不到一个能寄托的依靠,只能呆坐在地上,无法选出一个合适的情绪去面对这突然发生的一切。
直到一颗微热的眼泪砸到手背上又沿着猞猁的毛发落到它的眼皮上,江尧才犹如被烫伤一般缩手。
他抬起手臂硬生生将眼眶里不断要落下来的液体阻住,好一会才放下。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江珏、肖屏他们一定在找他,他的喉咙滚了滚,而且这地方实在邪门异常,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马上出去。
何况,自己还要找个地方,好好把这头猞猁埋葬起来。
江尧将所有情绪压下,即刻将所有东西收拾好,把火踩灭掉,毛衣搭肩膀上,就准备抱着猞猁出洞。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猞猁背上那个图案不知何时消失了,又恢复了他当初捡到它时的花色。
这一路的遭遇,已经让他隐隐猜测到这邪异图案跟这座大墓的异常恐怕有着分不开的联系。
如同某种可怕的咒语,当初那道墓顶上有这个图案,吸引他过去的石门也有这个图案,现在,唯独到这个洞里,却没有在任何地方看见这个图案。
不对,有一处。
他缓缓低头,看向怀中失去生气的猞猁。
只有它身上有。
现在图案消失了,究竟代表它消亡了,还是,被释放了?
一瞬间,江尧的脑袋里似乎有电光闪过,像是某种就要接近真相的信号在他脑海中炸开。
所以,这就是猞猁会走到这里的原因?
它是被吸引还是被召唤过来的?
刹那,他感到五雷轰顶般的错愕在心里升起,那种一步一步踏入既定轨道的惊魂感受几乎让他浑身鸡皮疙瘩都暴起!
他不由得将视线投到湖面,那种马上要戳破真相的预感已经跳到了喉咙里,只要他向前几步——
江尧猛地后退,抱起猞猁就往外跑,然而他一抬头,却发现原本敞开的洞口,不知何时竟然被无数的枝干缠绕封紧,原来的生路竟成为了死路!
他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一脚踹上去,树门丝毫不动。
就在此时,他的背后突然传来轰然如山倒的一声响,江尧立刻转头,几乎窒息。
只见原本平静的湖面,不知何时掀起巨浪,发出震天撼地的巨响,继而水浪滔天几乎要冲上那夜明珠顶,湖水倒悬,犹如一面飞挂的瀑布。
接着,那瀑布中缓缓地显出一个黑衣长发的男人身形。
江尧脑中一嗡,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无法直立。
这正是他噩梦里,频繁出现的那个人,而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
只见那男人紧闭的双眼缓缓启开,露出曾经在梦中,那对阴冷、无机质、似金属一般的非人眼珠。
里面倒映的只有一个人。
【他】的声音在现实里越发显得不真实,像是洞内残存着亘古之前某道残影的回响,让人本能地产生抗拒,然而冥冥中却残存着令人怀念的气息。
江尧终于听清了【他】的话语。
【他】在说,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