猞猁一下窜到门外,到院子里中间,才警惕地回头,身形几乎看不清,只有一双圆圆的眼珠在夜色里灼灼发光。
“走吧。”
见它驻足,江尧抬了抬脸,喊道:“你走吧。”
猞猁幼崽蹲在雪里还望着这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尧旋即关上了门,转过身对着抱着五宝站在内室往这边偷看的江珏说了句:
“进去吧。”
没了电以后生活里,时间流逝的意义不太大,虽说江尧还有一个上电子的机械表,不过山里的生活依旧很单调,天亮了就出门,天黑了就睡觉,隐隐有种返祖的迹象。
躺在热炕上,平常爱拉扯些闲篇的三人,不知道是因为对完账的焦虑还是别的,竟然都默契地没说话,一时间室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屋外若有若无的沙沙声。
“哥...?你睡了吗?”
好半天,江珏试探的声音幽幽响起。
“没有。”
江尧在炕上翻了一下身。
“你说六宝...那猞猁会冻死吗?”
女生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大概是头窝在被子里面。
“不会吧,它的毛那么厚。”
“那它会不会饿死啊?”
好半天,只听微微的叹气声,江尧轻道:“不知道,睡觉吧。”
他把被子扯了上来遮住脑袋,强迫清空思绪闭上眼不再多想。
然而没过多久,屋内又传来细细索索的动静。
江尧一把掀开被窝,半抬起身,对着始作俑者小声道:
“五宝,你干嘛!”
小黄狗这几天腿伤好了些,恢复了点精神后,又开始闹腾。
狗窝正好在江尧腿边上,一旁是一个炕上的置物架,它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站起身子一下就撞到了上面。
江尧眯着眼见它瘸着条腿,还在窝里不安分,走来走去一阵,突然土豆一样的黄脑袋转过去呆呆地望着,透过窗户上报纸的破洞盯着外面某处。
只见外面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
“呜......”
五宝回头过,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它,哼哼唧唧的,傻乎乎的嘴又要张开,被江尧一把捂住。
“闭嘴。”
他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小狗在他掌心里吧唧了几下,热气喷在指头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不知道指谁,低低地骂了一句
“没出息。”
他披上衣服飞快走出门去,将大门一开,站在院中那个小黑影动了动,继而犹豫地朝他走了几步,喉咙里发出弱小但是难听的声音,像是在撒娇又像是示弱。
最后一次。
江尧心道。
*
“冰凉的。”
江珏钻出来捏了捏在外面冻了一会猞猁的爪子。
屋内屋外的温度算得上是两个世界,就算没有炕,大堂厚厚的墙体也能挡住寒风,在院子里就不一样了。
“快睡吧。”
江尧给它垫了几张报纸,拴在炕下面,这小猞猁倒是学乖了不再闹腾,进屋后安安心心地趴着,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这一天的心路历程也是够够的,江尧重新躺进被窝,终于有种放下心的踏实感,闭着眼听着屋内起伏小动静也渐渐睡了过去。
没想到,这一觉却睡得并不安稳。
他梦到了一个人。
一个黑袍长发的男人,如梦似幻,飘忽不真,远远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
梦里的他开口问了。
那黑衣男人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的,在他面前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是一双绝非活物的眼睛,纯黑、冰凉,阴冷。
下一秒那男人便陡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缓缓朝他靠近了过来。
梦中的江尧只觉得浑身僵硬,难以抗拒,接着,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吾名,■■】
那声音晦暗难辨,像是咒语,又仿佛来自亘古前的低喃。
他想辨认那人是谁,那只手却霎时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双眼——!
“呃!”
江尧从梦中惊醒,只见外面窗外已经是微亮,江老太早早的起了床,打开门在院子里面缓慢的走动。
她原来是不爱动弹的,这段时间却也会时常下地走走,偶尔小步频地跑跑步。
他揉揉眼睛,被昨晚的噩梦弄得有些精神不济,视线一转,无意间看到身边的狗窝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