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风波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摄政王并没有借机为难,合欢心里狐疑,但也想不出有什么解释,唯一注意的是,摄政王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看家里的小辈一样。
难道,他与我爹娘有旧?
先前为难合欢拍马屁的官员尴尬无比,只能讪讪地退后,个别脸皮厚的话风一转就开始夸赞,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合欢心里思忖:摄政王应该不至于说客套话,自个虽然是公主,但自从父皇驾崩,世家诸人也就有个面子情,遇上那些跋扈的名门子弟,更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尊敬,所以,对方也犯不着为自己打圆场。那么,是什么人在摄政王耳边说起过自己呢?
这个宴会最终有惊无险地开始,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就连坚定的保皇党都以为合欢公主要被为难。
萧若华频频看向合欢。
他以为她会愤怒自己等人没有为她说话,她会伤心难过,可什么都没有,连眼风都没有飘过来一个,只顾着照顾身边那个有目疾的公子。
以他们的家族地位,摄政王绝不会为难他们,在这世上人从来不是作为单独的存在,而是和家世地位权势绑定在一起的。
但他们还是没有站出来替她转圜一声,仅仅举手之劳…只是就这样看着她离去。
萧若华有些自嘲地笑自己的冷血,为什么不帮她?因为在世家子眼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就是多此一举。
怪不得她看他们的眼神那般陌生,他们生来就不是同一类人啊。
孟合欢…萧若华在心里咂摸这个名字,闷头灌下一杯酒,任由烈酒辣到心底。
他在心里无数次地喟叹,从小到大每一次,听见合欢搜罗那些寒门才子,孜孜不倦地举荐给陛下,他就要嘲笑一番她的天真:别说是做官了,就是京城贵胄瞧不上眼的小吏,仅仅有才华就能做的吗?
便如此时,会有人因为合欢公主是一个大好人就不算计她,利用她,背弃她吗?
会有人仅仅因为她美貌无双,才华横溢,心地善良,就想与她结秦晋之好吗?
衡阳看着他变换的神色,以为他还在生气,便道,“不是我不让你去救合欢,你也知道,萧家和我家一向不和摄政王起冲突...我们都要及冠及笄了,不能给家里惹麻烦。”
萧若华没有说话。
衡阳撅着嘴,萧若华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见不着面,她好不容易碰上他,也不愿意再吵嘴,于是换了话题道:“方才听你的小厮说,你又去京郊练马了,”她不满道,“才过了生辰,萧伯伯要你看一些书,又要打理一些家族往来人情之事,你倒好,能躲就躲--等萧伯伯过几天腾出手,不再请一次家法才怪呢。”
萧若华皱眉:“只要你不说,我爹怎么会知道?”
衡阳瞪大眼睛:“萧若华,难道我不是为你好吗?”她双手握拳。
“我不用你管。”他冷漠道。
衡阳什么时候被这样拒绝过,她气道:“萧若华,你什么意思?”
一气之下,便有些口不择言。
“三年前你执意在打猎时乱跑,最后引的我们都迷路了,惹得陛下下令救你,惹出多大的乱子。”
“现在还要逞强吗?”
言旐憋着眼泪,倔强地不让他掉下来。
她知道,若华是怪自己拦住他,没让他去救合欢,但她真的是为他好啊。
合欢那个家伙,虽然心眼不好,弄的所有人人仰马翻,但是,如果能顺手救她,她怎么会不救。
紫衣袍的少年郎一脸不耐烦,他平生最讨厌有人翻旧账,更何况还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而衡阳郡主从小就顺风顺意,更不懂收敛和看眼色,见他没有反驳便自以为说到他痛处,此刻更是越发起兴。
“言旐,你不要太过分了。”
白毓也头疼,这两个整天也不能消停一会儿,可此刻毕竟是魏恒的纳征之禧,朝上大人们和夫人们还没走呢--
他只好拉着衡阳,“少说两句吧,到时候京中又满是传言。”
“他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说着,又低声嘀咕,“他也就会欺负我,若是旁人说的,他必定处处留意,再不会这般。”
衡阳闹个不停,萧若华今天也不知怎地,一个劲和这女郎杠上了。
“我便是闯出什么祸事,也不干你事。”他冷笑道,“你不提三年前也就罢了,三年前若不是因你要什么火红狐狸,我们怎会迷路?”
衡阳也气恼不止,“怎地,你有情有义愿意为旁人寻什么珍奇,为我寻一只狐狸就气恼么?”
萧若华眉目一厉,眼神冷淡,“我因你遇险,可你呢,言旐,你丢下我跑了,若不是,若不是--”
若不是合欢,他早已经死在那浩瀚的密林里边,尸体被豺狼啃成白骨,再没有这样一副郎君的俊俏模样,叫人看不出这是名声在外的萧家公子了。
便是时至今日,他依旧不能忘记那日的绝望,和铺天盖地的欣喜,生死一线的危机解除后,他的心里全是对合欢的感激,每每回忆起当时情景,除了一身冷汗外,也只有感慨这世上除了爹娘,便只有一个合欢对自个这么好了。
可惜啊,她也变了。
萧若华硬起心肠。
衡阳闻言,便拖着哭腔道,“我也没有办法,我要跑出去找人救你啊,若华,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会,留在那里只会饿死,还给你添麻烦...”
一股倦怠袭上心头,萧若华忽然不想再说什么,她说的振振有词,可她就是抛下重伤在身的自己跑走了,当然,萧若华也不怪她,只是,有了合欢的倾力相救,他也是人,有偏私,自然对她更好更依赖。
这是人之常情啊,衡阳怎么能怪他,怎么有脸怪他?
“你现在愧疚,怀念了,那你怎么要娶我,而不是--”娶她?后面两个字被衡阳吞下,她知道这句话如果说出,一切将不可挽回,悲哀袭上这个小姑娘的心头。
白毓旁观者清,知道衡阳这一对起争执的原因,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插手的,于是拉着宋轻时,“让他们说开吧,我们在那里,只会碍手碍脚。”
他往摄政王那一桌看了一眼,却发现合欢身边坐了位极年轻的公子,他从没见过。
不仅如此去,合欢还颇为照顾,频频和他说话。
他不由奇道:“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