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一过,陈家就要放炮竹烟花吃年糕的。吃年糕是靖海侯老家的说法,老太君非要吃饺子。
好在厨房也备了饺子。饺子年糕一并都吃了,众人俱都散了。
陈岚提着灯笼,不要人跟着,自己一步步走回宝英院。
晚上正好下了雪,陈岚的鹿皮靴踩在没压实的雪上,咯吱咯吱的。
陈岚回到宝英院时,只有正房亮着灯。西厢房黑黢黢的一片,亦没有人声。
自从她说了那样的话,谢兰淑那张艳光四射的脸存在感变得很低,陈岚没有再见过。
陈岚摇了摇头,要把谢兰淑的脸晃出去。可能今晚还是喝太多了,脑子太不清醒。
陈岚开始一边默背论语一边洗漱,等到能闭眼睛时,已经背到了老子。
陈岚也不知是背到哪个子时才睡着。
大年初一,寅时刚过,老夫人和万氏都起来梳洗装扮。老太君年事已高,也被张麽麽叫起来了。
今日陈贵君要代皇后之职受内外命妇朝拜,可不能误了时辰。
半个时辰过去,三人齐聚在前院门口,互相看了对方的妆容,确认没有错漏就上了进宫的马车。
陈岚今天要自己一个人去祠堂祭祖,因为陈相和陈峦都要上朝。
初一众人都忙了一天,但还是聚在一起吃了晚饭。
许父见完儿子,神情恹恹的,不大说话。老太君和万氏面上也没有笑意。
陈岚猜测是陈贵君可能过得不太好,但也没有在席上问。
众人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饭,就散了。
谢兰淑今日头昏昏沉沉地,半下午才醒来。
知晓陈岚今日没有外出,他也没有出门,只叫燕草给他用热水擦一擦脸。
燕草一摸谢兰淑的额头,惊出声:“少爷!你发热症了。”
借发酒疯在寒风里哭了一夜,谢兰淑不生病才怪呢 。
“不要叫,今日初一,不要让人知道了。打盆冷水擦一擦就好了。”
谢兰淑哑着宿醉的嗓子,让燕草不要声张。
燕草也知道,有些人家很讲究,过年是不能生病的;就悄悄地打了盆冷水,一遍一遍地换帕子敷额头。
直到酉时,谢兰淑的热都没有降下去。燕草狠了狠心,往冷水里抓了几把雪。
如此反复几次,子时之前,谢兰淑的热终于降下去了。
谢兰淑觉得身体黏腻得很,要洗澡,燕草没让。用热水打湿帕子给他擦了擦,又换了里衣里裤。
燕草没敢让谢兰淑一个人睡,让绿枝躺在踏床上守夜。
绿枝也只轻重,安安静静地收在床边,时不时起身摸一下谢兰淑的额头。
如此一夜过去,谢兰淑没有再起热。燕草这才放一点心。
陈岚今日上午也不出门,谢兰淑不好连着两日都不起。
燕草就叫小厨房做了些粥,叫醒自家少爷给他喂粥。
陈岚下午时去了一趟西北将军府,替父问候外祖父和舅父。
老夫人自从宫里回来,就什么都提不起劲,娘家也不想回。
西北将军府常年只有男眷在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西北将军两面。
老夫人去了也是徒增伤感。
陈岚回府后,和老夫人吃了一顿晚饭,期间又是说些趣事又连带着比划。
好一番工夫才哄得老夫人开颜。
陈岚没想过要问老夫人陈贵君的事,想也知道和子嗣有关。
皇帝都快老死了,要子嗣也太恶心人了。陈岚也不劝许父,他总会自己想开的。
陈岚回到宝英院时,西厢房依然黑漆漆的,但这回她什么也没想。
果然是酒的问题。躺在床上闭着眼的陈岚这样想。
初三,陈岚应了赵宝珠的约在茶楼。
这茶楼的茶喝着一般,还没有马场那里的有味儿。
赵宝珠和顾修没一会儿就玩起了六博。
赵宝珠觉得她纵横戏场多年,没理由败在这小小的棋子下。
顾修觉得这个六博很考验智力,也很认真地瞧着棋盘。
陈岚看着二人玩游戏上了头,也没有出声。拉开窗看了一眼街景。
正好瞧见王珠珠进了一家书店。陈岚起身整理了一下着装,和赵宝珠的侍女留了句话就下楼了。
这家书店很大,陈岚也没想着立时寻到王珠珠,打算先找本家里没有的书。
陈岚要找的是一本游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文人写的,国子监的藏书阁和家里的书楼都没有。
问了店里的小二,小二想了一会儿,指着一处:“游记都在那处了。”
陈岚就绕过书架,走到那个角落,发现王珠珠也在,这可是真巧了。
“你也喜欢看这本吗?”陈岚看见他手上拿的《物华风候》,这可确实有点惊讶了。
这书也是陈岚偶然淘得的,是从同窗买练题册子送的杂物里捞出来的。
“怎么?只许你们女人看书我看不得?”王小郎过了年也还是很伶牙利嘴。
“看得看得,只是此书难寻,没想到在这处寻得了。”
“哼,这可是我先拿到的,是我的。你要得自己找去。”王小郎怕陈岚要他手里的书。
陈岚笑了一下:“当然,这里应该还有。王小郎可否让一让?”
王小郎看了她一眼,让到一旁,书也不看了,就看着陈岚找书。
陈岚真的找起书来,一本本拿起又放下,最后在底下翻到了两本。
陈岚打开看了看,是不同的两本。把翻乱的书叠回去,拿着两本《物华风候》问王小郎:
“你的书和这两本一样吗?”
王小郎接过来都翻开看了看:“不一样。”
“好吧,那这两本是我的了。你要和我换着看吗?”陈岚抽回她的两本书,面带笑意地问。
王小郎想了想,“行,那我们先结账找个地方看书吧。”
成功钓到鱼的陈岚很好说话,结了账就带着王小郎找了间茶室要了包厢。
二人先看对方的书,看了一下午,王小郎也没看完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