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刚过,还没从床上起来的陈岚收到了自己的年考成绩单。
国子监的年考成绩单很讲究仪式感,由博士教谕们誊了成绩封进洒金红信封里,寄送到学生留下的地址去。
京都城里的人几乎是寄出去当天就会收到,但像陈岚这么早,约摸是借了陈相一把东风。
陈岚脸都没洗,头发乱糟糟的,随手就打开了信封,喜得几乎要跳起来。
她明年开学就可以升入乙班和顾修做同窗了!
顾修虽然课业学得好,但考虑到甲班都是明年要下场的考生或者即将毕业的待授官,祭酒就让她先在乙班读着。
本来顾修今年进京是为的第二年春闱,但是登记的学官看她年纪太小了,考中了也不能立即做官。
让她归家吧,路途实在遥远。学官就请礼部侍郎特批了一个条子,让她先去国子监读一段时间。
国子监一看吧,这,光一个条子就让人进来,恐怕不能服众,就让她考入学试。好在顾修不负众望。
考了丙班头名的陈岚喜滋滋地起身,挑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这会儿府里正人来人往地送年礼,南下的商队也回来了。
陈岚去正院里提走了几样充做给顾修的年礼。
许父直呼陈岚添乱,但也没有拦着,仍坐在正堂上主持大局。
陈岚坐上马车,循着顾修给她的地址绕了好几个七拐八弯的巷子,终于到了。
陈岚站在破败的院墙前,叹了口气,叩门。没多久,就有个陈岚不认识的年轻女子开了门。
陈岚有点诧异,但顾修和别人合租也是很正常的,就开口问:“国子监顾修是否在此?我是她的同窗。”
出门在外,国子监的名头还是很好使。那女子转头就进去叫人。没多久,面皮通红的顾修从屋里面跑出来。
高兴地说:“陈姐姐,你来看我呀!”
陈岚看着顾修的脸像苹果似的,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热的。抬了抬手,示意她是来送礼的:“可否讨口热茶喝?”
“当然当然。陈姐姐不嫌弃就好。”顾修侧了侧身体,让陈岚进来。
陈岚进到顾修的屋子里,确定了,就是冻的。
这屋子可能四面都漏风,地上只烧了一个小小的炭盆。
顾修提了一壶水放到炭盆上,说:“陈姐姐,你放心,我在这里很好的。”
陈岚有些后悔,再怎么天纵英才,说到底现在顾修只是一个13岁的小孩子,怎么能相信她会照顾好自己呢。
“这墙四面都漏风,到底哪里好?仔细说说。”
顾父在11月中旬就收到了顾修的来信。
本想着顾修去考试考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做官,大女子当走四方,顾父很放心的。
但信上说要在什么劳什子国子监再读几年,这顾父可等不了。
当即就清点家当,卖了粮食和田地,要上京去寻女儿。
行至越州时赶巧遇上一队南下要北上的商队。
那商队领头的瞧着很好说话,看他一个男人出门不便,说可以捎一段路。
顾父又打听了几日。问过几家越州的老字号,都说这商队年年都从北方来,又回北方去;也有人说这是陈家商队的。
顾父也不指望是不是陈家的,只要这是个真的要北上的商队就好。
顾父跟着商队走了一路,到了京都城听闻国子监早就散学了,一时拔剑四顾心茫然。
商队的人见他实在辛苦,一天一块干饼子从越州到京都走了一个多月,就让他跟着他们先去陈府。
陈府的许主君向来心善,他寻的又是个国子监学女,说不定会帮他一把。
有时候贵人说一句话的事,她们这样的人跌破头也办不到呢。
顾父觉得有道理,他身为举人爹,最多不过是被打出去,没什么要紧的。
忙得头昏脑涨的许翊筠根本没空搭理这种小事,商队领头的也识趣地没提。
不过领头的和管家关系不错,便要换个门道让管家的摸一摸脉。
有道是宰相门前九品官,顾父也明白这个,就从包袱里翻了个金戒指出来托领头的送给管家。
领头的看着顾父翻家底,也没想到,这堆破烂里还有金的。
管家看不上这点蚊子腿,但总比没有好。让领头说了国子监学女的姓名。
“叫顾修的,才十三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