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上准备好了马车,谢白听他忙不迭地把前因后果都‘叽里咕噜’地滚了出来,站在马车一旁要笑不笑地看着人。他扣手敲了敲马车车架,示意孙大夫先上车,随后跟府里交代了一声,自己打开车门也跟了进去。
谢将军心说孙大夫这性子可不能上前线,省得人被俘虏了,还没怎么上‘审讯’的架势呢,他先一骨碌地倒了出来:“没有疑心你,别多想,孙大夫。”
“要有什么不对,叶子也不会把人随便往府里带。”谢白他们几年不回一趟将军府,重要的文书都不往将军府上放,重要的信件要不阅后即焚要不放在军营里分门别类专门收着,府上真就是个睡觉吃饭的地方。
别说一个来历不明的轻轻,就是真叫两位失踪的世子来,谢白非常心大,也觉得没什么可忧心。
他笑得一脸漫不经心:“身家性命都放你手上了,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孙虑重坐在他的对面,闻言凝重地抬头觑他了一眼,没接着谢白的话头说下去。
谢白越是这么说,他越是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也不全是心虚愧疚,而是孙大夫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能对谢将军来说,‘身家性命’这四个字,可能还真不够值几两银子的。
大理寺远离皇城和居民中心,在平安河的另一侧白虎道对角上,白虎一道沿道大都是中央衙署分布,大理寺接连大理寺狱,还要在更深处。
马车一路急奔,载着两人的沉默寡言。
临近放值时间,白虎道比平常热闹,人流和马车背着他们相反的方向前行,马车越走越深,吵闹的声音却一直没停下来。越是靠近大理寺附近,这僻静的地方喧嚣更甚。
谢白近来休息不好,本来是抱着手靠着马车没骨头似的闭目养神,马车轮子轱辘了几个圈,车身跳了一下,他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忽地‘腾’一下坐了起身。
谢白撩起窗帘朝外头看了一眼,只来得及留下一句‘我先去看看。’后立刻闪身跳下了马车,动作之迅速,眨眼不见了身形。
马车还在行进之中,外边热闹非凡,一股浓烈的热风顺着大开的缝隙吹入马车内部,孙虑重被迎面卷来的焦灰吹了一个跟头。细碎的灰黑洋洋洒洒跟柳絮似的往人身上挤,见着活物就附身。
车厢猛地一个震颤,随着车夫吁马的声音,两匹马往前踢踏了几步,不耐地收住了快跑的蹄子,在离大理寺不远的跟前刹住了车。
孙虑重愈发感觉不好,他出声问:“怎么了?”
“爷......爷!”车夫的声音打着颤,“大理寺司,好像走水了!”
谢白冒着闹哄哄的人群闯入大理寺内,他一身圆领公服,混在大人们中间毫不突兀,门口的侍卫官竟来不及拦住他,叫他直接往里头迈入。
大理寺少卿徐客急得满头汗水,一边组织起底下人救火,一边安排重要人事的转移,一打眼忽然看见一片混乱中间混进了一名不速之客,赶忙脱出身来叫住人:“慢着!大理寺司闲人免进!你是......将军?!”
直到谢白迈步近前,徐客才认出人。他还没来得及腾出手来多交代两句,谢白已经快步略过他身旁,和一众人错身而过。
谢将军随手抄起了一把守值侍卫配备的长斩刀,头也不回地往里走:“火点在哪儿?......算了。”
外堂看不到燃烧的火势,只有直头冒出的滚滚黑烟。火势可能不算很大,但暑热雨少,近日来天干物燥,大理寺内又多是纸质文书和木制房舍,一旦烧起来反而很难扑灭。
卢侍郎是有功之臣,他的独子本也不该慢待。虽然卢道先卷进了这场考案中,但目前看来是受害的一方可能更大,在没有立下什么确定的罪名以前,朝廷对他不会太苛刻,反而还谴了人精心照料着,就怕他一个不小心一命呜呼了。
卢道先从京兆府狱中提出,暂时安置在大理寺的安置客舍内。
浓烟的方向和客舍分别在两头,但木制的房舍一旦火势燃起来就会发展得非常迅猛,谢白担心是有人在其中借题发挥,先往客舍去看看。
卢道先现在算重点人物,火情一被发现,徐大人就着手安排着将他连着照料他的太医一起转移到其他安静地方去,客舍早就散干净了场,四周空空的一片,没人在里头。谢白想了想,攀着屋墙轻巧一跃,跳到了屋顶上,站在高处视野清楚很多,他往周围打量了一圈,从屋顶直线往浓烟最大的地方跑。
孙虑重不知道这些,他以为大理寺和京兆府差不离,人应该扣押在大理寺狱中。听说大理寺狱内也分高低贵贱,身份高者所住甚至和平日生活无甚差别,不觉得有什么突兀的地方。
所以孙大夫下了马车就往大理寺狱去,大理寺的官员不知道谢将军的去向,还以为他和谢将军是一伙的,贴心地给他指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