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无聊着,冷不防听见陛下点他的名字:“谢卿如何呢?”
他们前头都在讲科举春闱一事,谢白根本不想参与他们之间明里背地的政斗,只好把没来得及打出来的哈欠收拾收拾,出列讲究一点场面话:“回皇上,臣不通文务。春闱期间虎狼待命在外,京城十六卫自严加防务,已加派日夜巡逻人手。”
——我不知道,别问我,该做的事我都做了。
“有劳诸卿。”秦顺点点头,原本谢白回来的最大作用也只是充当个镇场的吉祥物,他对这空泛的场面话不做过多评价,接着道“还有一事。”
“朕近来偶感风寒,身不爽利,恐难以监持考务一事。”说话间他咳嗽了两声,到底亏空太过,陛下人都痩出形了,好也没好太利索。
他都这样了,底下的大臣们也不好激进太过,只好纷纷劝陛下保重龙体。
说话间大臣们的眼珠子又在转——龙体要保,为人臣子,为陛下分忧解难是本分。陛下出不了面,自然需要有人顶上,何况监理考务是个有点说法的工职,能落在自己派系的人手上总比落在其他派系手上好吧?
底下的人低着头纷纷行礼,只等着陛下问出那一句“诸位爱卿有何举荐”,就赶紧把胸脯里的名单报出来——先报出来再说,能不能选上另讲。
但陛下没问大臣们的意见,他停顿片刻后又点了礼部侍郎李中信的名:“监理一事,朕有其他人选,考场事务,还需李侍郎多上几分心思了。”
李侍郎今年科考主文衡,掌卷阅卷以他主持。
他话音一落,文官的队列里立刻站出一位中年男子回礼称是。
秦顺又咳了两声,把前头没说完的话接着补上:“瑞平王温厚中正,识人有道,与朕无二,朕属意以他为监理,众位爱卿不必争议了。”
他说完摆摆手,把这事轻轻揭过,底下的人再有什么想法,明面上也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实际瑞平王爷本身不在朝中任职,也不亲派系,由他来出面这个监理还算正好。就算大臣们各自在私底下打着什么另外的算盘,不沾派系的瑞平王爷站的位置也比旁人显得中位一点。
后面又吵了几件什么小事,谢白没再细听,眨眼就忘了。
散会后谢将军打道回府,路至一半,正见瑞平王爷的车架往宫城的方向去。
不知这俩半道出家的便宜叔侄又要咕叽些什么,总之孙大夫这夜留宿在了宫中,没能成功到将军府上进行他的日常点卯。秋叶左盼右盼,一天没见他的人影。
谢白重新接手军营的事务正在忙着的时候,围着他的人是里三圈外三圈,失去了孙大夫这座沟通的桥梁,秋叶失去了和谢白面对面沟通的手段,只能在人群外头干瞪眼。
等到谢白回了府,见四下无人,她才找到空档往谢白手心里头写字。
秋叶不了解朝堂之事,但她自认为还算了解不正经。谢将军今日下朝回了一趟府,眼瞧着脸色不太对劲,又听说孙虑重二话没留直头奔进了宫中,秋叶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抓着谢白的手在上边写道:“孙大夫干什么去了?”
谢白其实能看见旁边有个隐隐约约的阴影,手上有了点儿重量,他大致就知道是秋叶了。他书房旁边的桌案上,清清楚楚的秋叶伏案写着书,见他迟钝,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情况,问他:“怎么了?”
谢白没回话,他掂量了一下手心的触感,感受了一下,回答说:“皇上有个差事要交给他办。”
秋叶又写:“不好?”
另一头的秋叶笑了笑,问说:“你是说孙大夫吗?监理一事,不正是皇上信任他的证明吗?对孙大夫来说总是要利大于弊的,你在忧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