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秀芳说到这个数目时并未落笔写上,而是抬头看向三人:“你们能如约交上吗?”
她是生意人,签下契书若不能按时交货,无论是经由谁介绍都得赔偿。
沈瑶在桌下拽着棉裤,身子微微前倾:“我想问下吕掌柜,你们楼中一匹绸缎需要多少斤生丝?”
吕秀芳放下笔墨心里更是对沈瑶满意,若沈瑶一口应下,她反倒觉得这买卖签下不妥。
于是告知沈瑶,她楼中一匹丝绸得要一百二十斤生丝织造,随后拿起桌上摆放的那一股生丝掂了掂。
“你们这一股得有一斤多重吧,一匹丝绸就是一百股这样的生丝,这样算下来每个月你们得往我这送两千股。”
沈瑶掌心渐渐析出一股汗,在裤腿上擦干后,忙站起身,绕过桌子朝吕秀芳走了过去。
“吕掌柜,我代青峰镇辖下各村的百姓感谢您,感谢您给我们这个机会,您放心,我们肯定如约保质保量的给您送货。”沈瑶泛红的眼眶夹着湿润的水光,双手牢牢握住吕秀芳的手。
吕秀芳感受到那双潮湿的掌心满是薄茧,再看另外两个大汉也跟在沈瑶后头冲她一个劲感谢。
弄得她都有些难为情。
“那这契书我可就按咱们说的拟定了,你看看,若没问题,咱们就按个手印。”
沈瑶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便签下自个名字,按了手印。
契书一式两份,被两人各自收好。
“吕掌柜,我还有一事想麻烦您,您看看这帕子上的绣样,若是觉得可以,不知道您这可有什么绣品能让我带回家去做的。”
沈瑶将杨文英绣的帕子递上前。
吕秀芳倒是没在意帕子的料子,反倒是借着光仔细看了上头的针法技艺,鸳鸯戏水图绣得活灵活现,羽翅根根分明,一点都不死板。
“这是沈娘子绣得?”
“不是,是家中小姑子绣的,她想接些针线活。”
吕秀芳将帕子还给沈瑶,而后唤丽娘去将百寿图取来,“这百寿图需要有一百种寿字的写法,你小姑子可会?”
“她会。”沈瑶斩钉截铁道,就算她不会,杨继宗肯定会。
吕秀芳把这件绣品交给了沈瑶,“这百寿图得用金线,按理这得交由我们楼中绣娘,但年底事多繁杂,交给你小姑子,希望她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您放心,那这交货期和工钱?”
“元宵节前一日得送来,有三十三天,她的绣技可以完成,至于工钱,是二两银子。”
沈瑶听她这么讲,这才放心替杨文英接下这绣活,将丽娘递来的包裹仔细收到背篓里。
合作完成,吕秀芳作为东道主留三人在城中歇息一晚再离开。
沈瑶回头看了一眼父亲,沈青山立刻替她应下,“我们确实需要整顿,那就麻烦掌柜替我们在城里寻间客栈。”
丽娘领着三人到客栈后,和掌柜一番交谈,便付下了银钱。
见沈瑶过来推辞,忙解释这是她们绣楼的一贯的做法,且这客栈掌柜和吕掌柜是夫妻,让她们尽管放心住下。
等丽娘走后,沈青山去城门口带回车夫,替车夫也定下了一间客房。
事情尘埃落定,四人在客栈里用了晚食就各自回屋歇息。
沈瑶躺在温暖软和的棉被里,沾枕就睡。
隔壁怀揣着二十一两巨款的沈青山、黄松柏则又是交替守夜,生怕半夜有人入室盗窃。
天一亮。
沈青山就迫不及待的敲开了女儿的门,让她赶紧洗漱,下楼吃了早食准备出发。
沈瑶这会还端着碗喝粥,就见她父亲和舅舅已经从掌柜那取了路上的干粮——二十个肉包子,又将数个水囊灌得满当当。
等准备好一切,两人视线齐刷刷朝她看来。
沈瑶赶紧把最后一口粥喝完,嘴一抹,背起背篓就跟在两位长辈的身后。
伴随着车夫的呵斥声,骡子颠颠的载着她们出了白鹤镇,一路往家返。
在父女俩人的指引下,骡车走岔道两回,还好又重回正道。
白日里还因指路一事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父女俩,到了夜里又变得父慈女孝。
沈瑶在吃了三日的肉包子,尾椎骨都快被颠碎时,可算看到青峰镇的城楼啦。
“爹,舅舅,咱们到家啦!”沈瑶心里太高兴,一时没忍住抬手就冲着看守的差役摆臂欢呼。
骡车缓缓驶向城楼,待沈瑶看清那差役是谁时,肚子里的肉包子还是没能存住,被她一股脑的吐在城墙根下。
检查路引的王公差看着沈瑶,满脸失望:“你这是有了?”